两人又聊了会,朱亦辙到底尚在病中,精力不济,没多久又昏睡过去。
沈小漾这才仔细看他,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想必这大半个月被天花折磨得不轻,她这才感到后怕,难以想象万一他没坚持住,如今会是什么情形。
幸好,没有万一。
此后几天,沈小漾衣不解带地照顾朱亦辙,在她的精心照料之下,朱亦辙恢复的很快,身上的痘疮迅速结痂,痂衣也很快脱落,算是得了天花而侥幸未死的人里好得最快的。
流风见到他日渐康复,心头大石终于落了下来,朱亦辙卧榻在床这些天,他代为处理事务,日夜担忧,生怕他起不来了。
“殿下,军队已经修整好了,随时可以向南州和西州发起进攻。”流风汇报道。
朱亦辙沉吟了下,“先不要把我康复的消息传出去,把将士分为两部分,你率领一部分,全力进攻南州,我去对付西州。”
流风眼前一亮,“这是要迷惑对方,攻击不备吗?”
朱亦辙点点头。
“太好了!”流风笑道,这些天他憋屈得很,那些前朝余孽在武力上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对方却不择手段,不顾百姓死活,制造各种疫病,硬生生拖住他们的脚步。
若非沈小漾提出的种痘之法,他们根本无法阻止天花的蔓延,这场灾祸别说颠覆霸州,便是颠覆九州都有可能。
“我这就去点兵。”流风一改往日沉稳的姿态,竟是异常兴奋地去做准备。
他们两人商议的时候,并未避着沈小漾,她默默听完,等流风离开后,半恼怒道:“你才刚好,又要出征了,也不多休息几天,万一复发怎么办。”
“你不是说得过天花的不会得第二次吗?放心吧,我已经好了。”朱亦辙把她涌入怀里,笑着哄道。
沈小漾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不可能说服他,只好叮嘱道:“你要平安回来。你不在州府的话,我去自家牧场看看。”
“行,记得带上护卫。”朱亦辙应道。
在朱亦辙和流风启程当天,沈小漾目送他们离去,自己和铁娘等人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去牦牛场。
道路通达,过去牧场花了三天时间便到了。
聂大郎得知沈小漾过来牧场,急忙从牧场骑马回来屋舍这边,见到她的那一刻,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娘子,您真的过来了啊!”
兵荒马乱的,她竟然亲自过来看他们。
聂大郎感动得无以复加,几乎语无伦次,招呼沈小漾到屋里坐下,转头便吩咐属下,“赶紧挑一直最肥最嫩的小羊羔,用牛奶煮好了送过来。”
这牛奶煮羊肉却是这边特有的吃法,先烧一堆火,把石头烤得滚烫,用铁夹把这些石头放到清水里过一遍,冲去炭灰,再放到陶罐里,陶罐里一层一层垒上大块的羊肉,每垒一层便放一层石头,放满之后,倒入牛奶,然后盖上盖子,把陶罐放到火上焖煮。
这样煮出来的羊肉又鲜又嫩,还带着牛奶的甜香,虽然做法简单,吃过的人却都回味无穷。
牧场里养的大部分都是牦牛,只有少数羊,这里水草不够丰茂,羊群都是聂大郎吩咐用好草好料喂养的,牦牛奶又蕴含了众多精华,滋补效果也特别好。
沈小漾尝过之后,大大赞叹了一番,“也只有在牧场才能吃到这么新鲜好吃的羊肉啊。”
总算不枉费她花大价钱开牧场。
在交谈之中,得知聂大郎他们和逆贼对抗,全都被抓了去,差点没了命,沈小漾把聂大郎狠狠批评了一顿,“我和你说过很多次,钱财都是身外物,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你倒好,带着一帮伙计就想干翻人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力气,幸好没出事,不然你怎么对得起跟随你的这些人。钱没了还能赚,命没了能回来吗?下次要是遇到这样的事,你们只管逃命,牧场没了大不了重新建一个。”
“大娘子说的是。”聂大郎已经长得牛高马大一个青年了,被沈小漾这一顿批评连眼眶都红了。
他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这都是他们的心血,牧场是他们辛辛苦苦,日夜操劳才建好的,牦牛也是他们耗尽心血养起来的,怎么舍得被人抢走呢,这跟抢他的孩子没有差别啊。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
事后他自然也后悔过,幸亏命大,不然他是没脸见那些伙计和沈小漾的。
“我记住了,下次肯定不会拿鸡蛋碰石头了。”聂大郎保证道。
看过牧场之后,聂大郎问起最近送入京中的牦牛,“对方允许我们继续送货,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您收到的牦牛有没有什么问题?”
沈小漾早就牦牛的事抛之脑后了,如今回想起来,突然感到有些不妙,对方在霸州散播天花病毒,难道会那么好心让牦牛送入京?该不会还夹杂着什么脏东西,比如天花病毒之类的吧。
牛身上的天花病毒比较温和,当然不可怕,传给人相当于接种牛痘,还有了抵抗力,怕就怕问题不在牛身上,而是在送牛过去的人身上。
她急着赶过来见朱亦辙,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立刻让小灰给朱亦辙传信,让他留意京城那边的动向,倘若有天花病患出现,也要立刻隔离处理,并尽快给九州各地的百姓都安排接种牛痘。
朱亦辙收到信息的时候,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对方还藏了那么多手脚,明面上走了一步棋,暗地里还有另一步吗?
他给嘉明帝写了密信,通过快速渠道传了回京,自己则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战役。
西州州府里,沐云亭正在审阅下属送过来的消息,说是朱亦辙依然卧病在床,心腹流风率领半数镇北军往南州进攻了。
沐一同样看到这个消息,喜上眉梢,“公子,看来朱亦辙撑不住了,而且镇北军也元气大伤,不然他们不会急着进攻。”
“确定他真的没有好吗?该不会是装的吧?”沐云亭异常谨慎,他也是诈死过的人,知道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更何况只是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