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小跑过来一个身穿正二品朝服的中年男子,刑部尚书听说皇帝下了朝没回寝宫,却来到了邢部大牢里,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连朝服都没换。
“参见皇上!”刑部尚书礼还没行完,就被许琛纶一把拉住了,他不耐烦跟这老狐狸扯皮,直接问他:“穆泽苍关在了哪里?”
刑部尚书还想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去见那个叛徒,对上上了许琛纶那双寒潭一样的目光,心里一个激灵,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问那些废话,赶紧告诉许琛纶为佳。
“陛下跟微臣来!”他赶紧伸手引路。
许琛纶跟着他下了三层。
这个邢部大牢的构造是地下式的,第一层连着大堂,进去鬼气森森的,只用火把照明,是为了给进大牢的囚犯一些心理压力。第一层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还会有出去的希望。
一路走来,墙壁上有些黑色的污垢,许琛纶略略一扫,看出了那些是血迹,一层叠着一层,长年累月下来就变成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即便是离得远了,他也能听到监牢里传来的惨叫声,有些鲜血和着碎肉溅在了墙上,给黑色的墙壁又添了一层。
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许琛纶他们大概走了十分钟左右,几乎是垂直的下坡路,李公公着急的想给许琛纶照明,但甬道本就漆黑不好走,他不小心绊了自己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许琛纶嫌他碍事,将他挥到了一边去。
第二层是受到牵连的宗族一类人,从这一层开始,他们就被判定了终身□□,要想出去,可以,路只有一条,就是你被拖出去砍头的那一日。
这一层格外的安静,其实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死气沉沉。这些人一般不会被上刑,但却要一辈子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缩在小小的牢房里,与老鼠同睡一个草榻,与猪吃着一样的饭。
最后一层关的是前朝余孽,或是穆泽苍这样的叛军。这一层是水牢,地下本就极低的温度让水牢里有些地方甚至结了一层薄冰,可想而知这里到底有多冷。
刑部尚书弯腰为许琛纶引路:“陛下,再往前走走拐个弯就是了,您要不在此歇歇脚?微臣将罪人穆泽苍带上来就是。”
许琛纶摆了摆手,宽大的龙袍带起了一阵风:“不用,你赶紧带朕去,少在这里耽搁时间!”
“这……”刑部尚书明显有些犹豫。
许琛纶看了出来,他微微眯了眯自己的那双桃花眼,显得更是风流多情,眼波一转就撩人心扉,但此时的刑部尚书无暇欣赏这份美色,他的额头甚至微微渗出了点汗。
他最后一咬牙:“臣罪该万死,望陛下开恩!”
说完就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声音听的让人牙酸。
许琛纶的心底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到底怎么了?说!”
这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被他咬着牙说出来的。
“刑部主事违背职责,私自对罪人穆泽苍动用私刑……”
许琛纶的眼睛里一瞬间就充满了红血丝,骇人极了,李公公无意间偷偷抬头瞥了一眼,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刑部尚书话音还未落,就感觉眼前挂过了一阵风,再抬眼时,许琛纶已不见了人影。
许琛纶将脚力运用到极致,无师自通了原身的轻功,快得只能让人看到一道残影。
拐个弯去,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许琛纶生生停下了脚步。
穆泽苍被关在水牢里,双手用粗壮的铁链牢牢捆住,铁链上升到了水牢的天花板,将穆泽苍吊了起来,距离刚好比穆泽苍的身高高一点,这样让他只能脚尖点地。
水没过了穆泽苍的腰,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但光看上半身就知道他的状况一点也不好。身上都是血淋淋的鞭痕,一道叠着一道,有的还深可见骨,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肉了。不光如此,眼尖的许琛纶清楚的看到了穆泽苍的右手被插进了五根细细的竹签子,将指甲那里弄得血肉模糊。
穆泽苍的头低垂着,看上去毫无生气。许琛纶拳头紧紧的握着,用力到指节发白,他浑身颤抖,想将手举起来探一探那个人的呼吸,但重复了几次都没能举起来。
却原来他已经害怕到脱力了。
刑部尚书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不敢多说,赶紧让后面的随从将人放下来。
就算是这么大的动作也没有让穆泽苍惊醒,他瘫着身子被随从解下来,随从想将他放在地上,吓得刑部尚书出了一身冷汗。
许琛纶在他动作之前就将穆泽苍接了过去,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但穆泽苍身上根本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下半身也全是伤痕,被水泡的发白发皱,很多地方已经发炎腐烂。
穆泽苍轻轻的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痛苦,他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清醒,微微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英俊的男人正担忧的看向自己,眼神里满是心疼。
但只睁开了一会,他又马上昏死了过去。
许琛纶抱着穆泽苍冰凉的没有温度的身体,看着他身上层层叠叠的伤口,有些伤一看就不是今天造成的,应该是在最近几日,也就是说在今□□堂上户部侍郎上奏之前,穆泽苍就已经进了邢部大牢,被动用了私刑。
而这些,他这个名义上的国家统治者,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