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又刻意拿他树典型。
他在京岛的声望,已经非常好。
码头上的人,很高兴给他荣耀礼遇。一大群人围在码头,要瞻仰他的仪容。
蓝兰岛守穿的是礼册上订的官员常服,既不新,也不甚旧,发簪用灰色珊瑚骨,腰带扣上三颗素珠,不失威仪,却又绝不奢华。
他这一身打扮,简直可以进教科书。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拥过来。他们口口声声:“蓝兰的岛守!”“好官!”“青天!”“救命活神仙!”
蓝兰岛守在他们的感戴簇拥中,步步往里,楼阁旗牌越来越高,他身边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蓝兰岛守不断向他们拱手致谢,反复记得强调:“都是在君主的圣德下。”“全亏了君主指引。”
那些欢呼声,如醇酒、如春风,渐渐烘得他醺醺醉。
他仿佛忘了,他本心并没有那么善良,一切都只为了往上爬,官越做越高,权力越来越大。他就欢喜。
他本质并不是一心为民的好官。“民”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他一心付出?他本质是个权力狂。靠哄的也好,骗的也好,有权就好!哪怕日夜辛苦,比最穷的渔夫还要苦;哪怕步步艰险,比惊涛骇浪还要险;哪怕一时也赚不到多少钱,远远比不上商人们。这些都不管!只要一群人听他的话、颂扬他、行他的号令,他就从骨子里往外舒服出来。
要人们听他的话,他难免装出高大上的模样。
装得久了,他自己也模糊了,简直好像自己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一步步往上,就仿佛是这些人拥着他,到云巅的深处。
云巅深处,忽然静了。
如果说人们对于蓝兰岛守的心情,要喧哗拥嚷出来,他们对于女君的心情,已经不需要嚷。
只需要一句话,两个字:君裳。
裳字,直呼其名,似乎是大不敬。用在这儿,却成了大敬。
没有人命令,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主动避开了这个字。这个本来很平常的字。这个字是女君的名字,于是他们日常不再用。他们用这个字时,带着极大的尊敬、极大的信任、极大的指望。
“君裳。”
说完这个词汇,他们别的都不用再说。
不用再表达自己有多景仰,反正,大家都是这样的景仰。君裳一定都清楚。
不用细说自己有多少困难。太琐细的事,去占用君裳的时间,怎么好意思?反正,如果是大家都有的困难,君裳一定会知道。她想听得更详细,一定会听大尹、平章、阁丞们来问的。那时再说好了。
没有问,他们就静着。静谥中,一切都已经传达。
蓝兰岛守知道了自己跟君主的差距。
这个差距过于悬殊,他也没野心去弥补了。他只要在那至高的存在之下,被允许,多得一点人间的喧哗荣耀,就已经知足。
他哽咽着跪下:“君主!您……您怎的在这里?”
他以为云裳会坐在宫中,召他晋见。没想到云裳迎他到这里。
“你为百姓,多辛劳了。”云裳含着笑,亲手把他扶起来。
她的手,并不细腻,按传统意义也称不上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