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器的帮浦发出咻的一声,里面的空气放了出来。葛城医生的鼻子上架着无框眼镜,透过那小小的椭圆形镜片,抬眼看着血压计上的刻度。
「好,可以拿下来了。」
阿蕗解开平田手臂上的黑色带子。
「目前血压很正常。」葛城医生看着孝史说,「你舅舅平常就有血压高的现象吗?」
「没有,平常不会。」回答了之后,自己在心里加上「我想」两个字。
「是吗……」医生伸手在出诊皮包里头翻找,拿出听诊器。「脉搏很稳定,血压也很正常。我来听听心音。」
阿蕗帮忙翻开平田的棉被,松开睡衣的前襟。孝史觉得要直视这样的场面很痛苦,便转移了视线。这时他才发现,之前本来只有一个火盆,现在变成两个了。两个都放了炭火。大概是阿蕗或千惠为了尽可能让这个寒冷的房间暖和一点,搬进来的吧。
(其实,应该要让他躺在有壁炉的房间里的……)
孝史想,不过毕竟那是不可能的吧。
医生把听诊器按在平田胸口。赤裸的胸膛露出骨头,比穿着衣服时想象得还要瘦得多。
葛城医生接着做了不少事,像是翻平田的眼皮,对脖子和腋下进行触诊等等。等这一切告一段落后,他稍稍歪着头看孝史。
「你之前说,他昏倒的时候流了鼻血?」
「是的,一直流个不停。」
阿蕗也以不安的表情点头。医生看着阿蕗说:「你也看到了啊?」
「是的。不管怎么按,都还是一直渗出来。」
「哦,一直渗出来啊。」
葛城医生一边点头,一边以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轻敲他那一大把胡须。这种动作很像在演戏,不过,他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昏倒的时候,你舅舅,呃,他叫什么名字?」
「平田。」
「全名是?」
孝史一时语塞。平田的全名叫什么?之前曾经提起过吗?他们说好彼此的关系是舅舅和外甥,可是名字倒是个意外的盲点,好像没问过‐‐
阿蕗开口了:「叫作平田次郎。次男的次。」
「哦,这样啊。」
葛城医生把出诊皮包拉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大本像帐簿的黑册子,从里面抽出一张白纸。是病历表。接着,从胸口的内袋里取出一只几乎跟热狗一样大的钢笔。
「平、田、次、郎。」
医生像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一样,一边念一边写。
「年龄,你不知道喔。」说着,透过眼镜看孝史。阿蕗惊讶地眨眼。
「孝史,你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大概……」真是丢脸。「我之前没有跟舅舅住在一起。」
「看起来,应该是四十几岁吧,」葛城医生看着平田的睡脸说。「不过,他有心律不整的毛病哦。」
「心律不整?」
「嗯,有时候该跳不跳。你舅舅平常有没有说过他胸口不舒服?」
「没有,没怎么听他提过。」
孝史含糊地回答,阿蕗这次看孝史的眼神就多少有点责备的意味了。
「他这个心律不整的毛病,跟昏倒有没有关联,不问清楚他平常的情况是很难判断的。因为健康的人有时候也会这样。」
「那么,就不算特别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