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中只留他们二人,吴茱萸刚刚听到他称呼那人为丛太医,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还记得吴家小姐上吊前念叨个不停的&ldo;丛郎&rdo;,怕不就是这位丛太医。
而从刚刚萧鸿煊的表情看来,他对两人的交情分明也有耳闻,特地留下来作壁上观,看好戏罢了。
她端起茶盏,茶已经凉了,正好浇进肚子里灭灭火气:&ldo;你知道多少?&rdo;
萧鸿煊眉梢一挑:&ldo;不多不少,伯父新娶的继后,我总该调查清楚底细才好,对吧?&rdo;
吴茱萸冷笑,从茶盏后抬眸瞪着他:&ldo;调查我有什么用,反正你该逼宫还是逼宫,该造反还是造反,若我多几段私情、有几个姘|头,你还能不反了不成?&rdo;
她话说得难听,萧鸿煊嘴角一抽,冷眼看她:&ldo;皇后,茶凉了,喝多会闹肚子。&rdo;
吴茱萸站起身,踱到他跟前,猝不及防地把剩下的半盏茶水全泼在了他身上,连带那细碎的茶叶,一概不剩。
茶香氤氲,她微笑开口:&ldo;多谢珩王关切,本宫赏你了。&rdo;
送完丛太医的柳莺正要回来,看见满身湿淋淋还沾着茶叶梗的珩王黑着脸从偏殿出来,吓得忙躲到柱子后头。
……皇后娘娘胆子可太大了吧?!那是将来的新帝哎,据说城府深沉、诡诈毒辣,万一哪一天皇后把他惹恼了,岂不是自己也得跟着遭殃?
柳莺有些想哭:皇后娘娘不怕死,她怕呀!
终于到了新帝即位的这天,据说大典很热闹,朝臣激昂程词,明显对先帝的荒淫无度、懈怠朝政不满已久,而这位新帝从小资质聪颖,决策果断,论政行事也颇有其父老珩王机敏勤勉的风范。
不过吴茱萸对这些都没有情绪波澜,她安静地待在德音殿里‐‐新帝登基,她如今就是太后了,从皇后住的栖梧殿搬到了德音殿,大小不变,依旧宽敞,宫人问她如何布置,她的要求也很简单:灯要少,帘幔要够遮光,屋里摆两盆水植,保持潮湿。
‐‐就像她以前待惯了的蜘蛛洞一样。
现在,她在这新居住得还算舒心,除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大麻烦‐‐萧鸿煊新册封的崔贵妃,这个看似娇媚动人却聒噪异常的女人不知起了什么意,非要来给吴茱萸请安,吴茱萸本以为她请完安就走了,没想到她赖在这儿说个不停。
&ldo;太后,您这屋子也太暗了,臣妾知道您心里苦闷,可您还如此年轻,切不可从此消沉下去啊。&rdo;
吴茱萸品着宫婢新沏的花露茶,据说是采清早晨曦未亮之前的花瓣露水,再加以烹煮,忙活好几个时辰才能得这样一碗,这味道跟她以前最爱吸食的花汁差不多,很是让人怀念。
崔贵妃见她不理自己,从忧伤状转为痛心状:&ldo;太后,您不要难过,您若觉得无聊,臣妾可常来陪您说话,还请保重贵体呀!&rdo;
吴茱萸夹起一片如意酥糕细细品尝起来,人类的美食还是很值得留恋的,这酥糕甜而不腻,蒸制而成,两面洒以杏仁粉和细红糖,色泽诱人,入口即化。
崔贵妃又没得到回应,她急了,扑上前来夺过她的筷子,情真意切道:&ldo;太后,您要爱惜自己,即便再伤心,也不该暴饮暴食啊,您有什么苦什么痛,跟臣妾倾诉就是了,臣妾愿意为您分忧!&rdo;
吴茱萸见半拉酥糕从筷子尖掉下去,碎了一地,她眉头一皱,拎起裙摆,抬脚直接冲她心口踹了过去。
&ldo;哎哟‐‐!&rdo;
当晚,萧鸿煊没去后宫,反而来了德音殿,吴茱萸听到宫人通传,不满地蹙眉:&ldo;让他滚。&rdo;
萧鸿煊才不忌惮她这个太后,直接进来了:&ldo;听说你今天给了崔贵妃一记窝心脚?&rdo;
灯光虽然微弱,吴茱萸也能看到他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ldo;我打了你新册封的贵妃,你还这么高兴,若是叫她知道,怕是比挨窝心脚疼十倍。&rdo;
萧鸿煊本来就允诺过崔麒勇,事成登基之后封他女儿为贵妃,这个交换条件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反正他也没打算让她留下子嗣,更没有什么感情。
比起那个嗲声嗲气的贵妃,他倒是觉得这个居然会踢人的太后更稀奇些:&ldo;你真的踢了她?&rdo;
&ldo;你不信?&rdo;吴茱萸对他调笑的态度很是厌恶,挑衅地盯向他。
萧鸿煊料想一个十六岁的女子,再怎么踢也不会多重,虽说逼宫那日她扔了一个屏风出来,但那屏风不过是大了些看着吓人罢了,实则薄得很,又是一半的纱糊着,总共也才十几二十斤。
今天听宫婢说崔贵妃当即呕了血,哪有那么夸张,肯定是崔氏为了博他怜惜,故意扯的谎,往惨了说。
于是他朝她招招手:&ldo;不信,你来踢一个试试?&rdo;
他自小习武,剑术刀法不在话下,拳脚更是打输过许多老武师,如今正值血气方刚,身体最是结实。他想趁她踢来时扭住她的脚,把她摔一个大马趴,好消消她这张狂的气焰。
吴茱萸冷笑:&ldo;这可是你自找的。&rdo;
已经被吓呆了的柳莺可是见过白天那盛况的,崔贵妃被小太后一脚踢得在地上滚到五六丈开外才停下,当即就口吐鲜血地晕过去了。
她瞪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急得开口就结巴:&ldo;太、太后,别别别,不能踢,那、那是皇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