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人将宁国府里头前头门堵住,叫里头的人一个都别出来。”贾琏立时对袁靖风说。
“知道是在宁国府墙角下出的事,就已经打发人去看住门了,这不,那个乱扔酒坛子的也领过来了。”袁靖风说着话,就伸手指向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太监。
贾琏隔着人群望见衙门里的人过来将卞桩用席子盖住,就又去看那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道:“一时偷懒,见有个破坛子没地摆放,于是就隔着墙扔了出来,没成想,竟然砸了人。”
袁靖风斥道:“胡言乱语!你瞧瞧那锡块有多重,是你能轻易隔着墙丢出来的?快说你的同伙是哪个?”因是他领出来的人犯下的事,于是恼怒间,便涨红了脸。
“……交给玉珩的人吧。”贾琏拉扯了一把袁靖风,又看蒋玉菡吓得懵住,就对他说道,“你随着我先回家去,等许大人忙完了这边,再向我那去跟你对证词。”
蒋玉菡魂不守舍地答应了。
贾琏又跟袁靖风并闻信赶来的许玉珩点了头,就领着蒋玉菡向荣国府去。
蒋玉菡走开了一些,就连连吐着舌头说:“吓死个人了!冷不丁地砰地一声,边上的人脑袋就开花了。若是偏了一些,死的就是我了。”
贾琏沉吟一番,问道:“你觉得,卞桩出事,可跟我家姑娘有关?”
蒋玉菡怔了怔,就说道:“琏二爷的意思,是方才的事,不是意外?”
“怎么会是意外?袁大人不是说,那锡块重的很,寻常人难以隔着墙丢出去么?若是力道不大,怕就是站在墙上丢,也难砸死人。”
蒋玉菡浑身一颤。
“这亲事,都有谁知道?”贾琏蹙眉问。
蒋玉菡一边拿帕子擦脸,一边说:“虽是才定下的事,但知道的,怕也不少呢。卞家里头常年摆下赌局,从早到晚,家里来来往往不下几十人,我是从赌桌上将卞桩领出来的,怕在他家赌博的人都知道呢。”
贾琏唔了一声,领着蒋玉菡从西角门进了府,正要领着他进外书房,忽然听人喊了一声二爷,回头就见珍珠领着一个十分老实的男人提着包袱、篮子站在外书房院外。
“这是……”贾琏看向那男子。
珍珠笑道:“二爷不认得,这是我哥哥,好容易回京一趟,我领着哥哥来给老太太请安。”说完,因见贾琏身边男子衣襟上都是血沫子,就多看了两眼。
蒋玉菡乍然见到一个女子打量他,就也不由地看过去,见那女子穿着粉蓝小袄、撒花石榴裙,举止间柔媚娇俏,就也不由地看过去。
贾琏将蒋玉菡、珍珠举动看在眼中,就对花自芳说:“随着我去外书房说说话吧,在金陵的买卖可还好?”
“托二爷的福,买卖上还过得去。今次过来请安,唯恐带了那些缎子反倒叫老太太看不上,就去了田地里,看着人拔了今春才冒出土的荠菜等野菜过来。”花自芳低着头说道,因见蒋玉菡衣襟上有血,就说道:“这位爷莫非遇上什么事了?”
蒋玉菡正看珍珠,听花自芳这样问,就咳嗽一声,丧生丧气地说道:“方才正跟一朋友靠着宁国府东墙走,谁知东墙里丢出一个酒坛子,砸死了人。”
贾琏忽然想起一事,就问珍珠、花自芳:“方才我一直在宁荣大街上,怎没瞧见你们过来?”
珍珠忙说道:“因带了些不甚上的台面的东西给司棋、琥珀、鸳鸯她们,我们就从后街上进的府,先将东西给她们送去。”
“……可曾瞧见什么人从宁国府后门窜出来?”贾琏推敲着问。
花自芳忙说道:“姑娘坐在马车里没瞧见,我在前头赶着马车,倒是瞧见一个很是强壮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太监衣裳从后街仆役群房里窜出来。”
“那人长得什么样?”贾琏又问。
花自芳回忆再三,笃定道:“虽那人没胡子,但瞧着就不像是太监,两腮上黑呼呼,像是胡茬子在往外冒,嘴唇黑紫,像是习武的。”略顿了顿,就又说,“只是瞧着后门里有个小太监藏头露尾,像是引着那男人从宁国府里出来呢。”
贾琏笑着点了点头。
蒋玉菡这会子恢复了镇定,笑说道:“琏二爷,最好不是我们王妃干的,不然,王爷饶不了她。”因提着王妃,又要说起自己那优伶的身份,于是余光扫了一眼珍珠,就又尴尬地咳嗽一声。
贾琏是不大明白这种“一见钟情”,但看蒋玉菡、珍珠两个你看过来我看过去,就对珍珠说:“去叫全福、全禧打了水,拿了我的衣裳给蒋公子换上吧。”又拍了拍花自芳肩膀。
花自芳见蒋玉菡虽相貌堂堂、打扮不俗,但以“琏二爷”三字称呼贾琏,就知他身份并不很高不过是有些钱财,又想着“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就觉自家妹妹跟那人也般配,于是就装糊涂地由着珍珠与蒋玉菡多说一会子话,他随着贾琏向书房去。
到了书房中,贾琏拿来纸笔,对花自芳说:“你说那人长什么样,我把他画出来。”
花自芳奉承地答应,见贾琏动笔,就又将那嘴唇黑紫的男子相貌描述一通。
“虽看着年纪大了些,但身子骨很是精壮。”花自芳拿着手指在贾琏画纸上,见他将眼睛画的太过圆润,就令贾琏画得纤细一些。
贾琏听花自芳说话,忽然因花自芳反复提起嘴唇黑紫心里冒出一个人来,暗道莫非广东总督洪和隆没死?于是并不听花自芳说,先拿了炭笔画出洪和隆相貌来。
“正是他!”花自芳欢呼一声。
贾琏蹙眉,心道若是洪和隆,他弄死卞桩,就是跟忠顺王府作对,他为何要如此?还是说,他与忠顺王爷合谋,就是要弄死卞桩,之所以弄死卞桩,是因为卞桩与迎春,有一桩还没宣之于众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