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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元家祠堂（第1页）

天色刚透出一丁点光亮，元家祠堂门户大开。

老侯爷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下跪着满身酒气蜡黄干瘦，两颊瘪皱，形如枯槁的孙子。

元永盼被折腾得不成人样，身上穿着自打关进来就没换过的衣衫，那原是极好的定州薄绸做的，现在已经脏污得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本就不胖，现在更似人干一般，一身的酒气，但眼睛却是清醒的，并没有醉意。

他跪在地上，嘴皮子上下翻飞的背着一整缸的书。老侯爷时不时打断，问问那本书上的哪句话是什么意思，元永盼撑着瘦弱的胳膊，一一答了，正正花了两个时辰，那些书才全部背完。

老侯爷面沉似水地伸手拍了拍孙子那张多日未洗的脸。

他弯下腰直视着元永盼的眼睛，那双手依旧有力，随时能把眼前这东西捏死。但眼睛里却流露出年老的脆弱来，只一瞬便再不见了踪影。

桌子上头一次见了茶热，没放任何茶叶，只是烧过的热水，元永盼急急捧起来，小心地嘬了一口，转而两大口吞进了肚子里。kanshu五

二十八天了！整整二十八天！他只喝过冷酒，半点子水都没尝过。

热水顺着喉咙往食道里涌的感觉，让元永盼泪珠子不住地往下滚。

他捧着喝完的茶碗半瘫在地上，直到肚子里清晰的暖热感传出来，他才觉得恍如隔世，仿佛又重新活了回来。

老侯爷盯着那一缸已经空的酒，幽幽说：“二十年前，你二伯率兵去西南边境打仗，军中出了奸细，他和几个随从被困在一个远离水源的酒窖里。敌人虎视眈眈，随时都有找到他的可能。酒窖里只有酒，不喝会渴死，喝多了人也晕了，更没有还手之力。他硬生生坚持了半个月，练出了一身好酒量，伺机而动带人突围，斩杀了敌方两员大将，身负七处刀，两处箭伤，差点活不成。”

“你三伯十五年前随圣上奇山狩猎，赵远惠谋反，他带着圣上仅用五千兵马，挡了赵远惠两万兵马三天三夜，身负重伤右胳膊差点废了，落了一身的伤病，一到阴天下雨浑身的每块骨头都疼。”

“你爹是我最小的幼子，我心软了，舍不得叫他去战场，就让他去工部做了个安稳踏实没有危险的官。”

“可咱们侯府以武立家，后辈儿孙又难能真都撂开手来。你大哥勇武，这兵部熬了这些年。二哥勤奋，可他不是这里头的料，永舒那小子倒很像个样子，十四岁跟着我风餐露宿去戍边，十五岁上战场，第一仗就砍杀了敌方的一个将军，可自己也被砍了好几刀，有一处长矛扎进去的，从前胸穿到后背，生嫩的脸上迸的全是血。”

“我又心软了，舍不得你小子，从不提带你入军中的事，只盼着你能过点富贵闲散的踏实日子，好好活着，不要像你叔伯哥哥们打起仗来，不知道那天死在外头也就罢了。”

元永盼瘦的凹下去的眼眶子不断往下掉泪。

老侯爷叹了口气，厚重的手掌使了三分力道，给了他一巴掌，“偏你如此不成器！为着酒，为着色惹出这许多事来！”

“孙儿不孝！孙儿从前只知寻花问柳放浪形骸，没明白祖父的苦心！”

“孩儿啊！你的脑子玩不过外头那些个，你得认！咱们元家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真若有个好歹，这家里就指望你了……”

元永盼泪如雨下，最后是被两个小厮搭出去的。

午间巧云从花房端了两盆开得正好的君子兰摆在了屋里，正当时节，花开得格外艳丽，摆在屋子里显得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玉珠见她欢欢喜喜的，轻轻哼着一首小曲子，素日里平和的脸上，也添了几分笑模样，不禁问：“可是有什么喜事？”

巧云脸色微红，拿湿抹布轻轻擦有点浮灰的花叶子，“只是觉得天好，花也好。”看書喇

跟她关系好的小丫鬟巧芹捂着嘴笑道：“这哪是天好的缘故，是巧云姐姐好事将近吧。”

“你这丫头，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巧云有些嗔怒，拉着巧芹就要拧她，巧芹自是不肯，跑到玉珠身边躲着，“少夫人还不知道吧，是巧云姐姐的老子娘给她定亲了，再过些时候巧云姐姐就要嫁了。”

玉珠一怔，却见巧云的脸已经红的像个桃子。她生的不算漂亮，只能算端正，但十六七的年纪，沾了些青春气，姑娘瞧着也是好的。

“定的什么人家，你可满意？”

巧云有些羞，但她向来对少夫人知无不言，便揪着衣角老实说了：“是我舅母的娘家侄子，开点心铺子的，我们，我们自小就相识。”

丫鬟们大了，自然是要去配人，有的夫人心善放了身契，许到外头找主。有的便配给了家里的小厮，两口子继续在府里当奴才。能嫁到外头殷实人家的，也算是好命。

看巧云这般眉眼含笑，心里大约是满意的。

“少夫人瞧巧云姐姐的银手镯，便是那位托人送来的，可见对她很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