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开宴,众人纷纷从外头进来,分宾主落了座,偌大的百花阁里热闹非凡。
春日赏花游玩的百花宴,跟在巍峨庄严的皇宫里赴重华宫夜宴,大有不同。不必太过拘谨处处守着规矩,大说大笑、畅快宴饮都使得。
不过家里有适龄待嫁儿女的人家,还是要嘱咐孩子们守着点规矩,这可也是个互相相看未婚儿女的好机会。更是官眷们互相串各自听来的闲话的好时机。
如今京城里,李家那位静柔姑娘上吊自杀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连着靳王爷被脱了裤子打板子的事一起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玩笑。
便是有些个在深宅大院里没得着消息的,今日到了这宴席上,也灌了一耳朵。免不得对玉珠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有手段!”
“赵家姐姐可别这么说,如今呀,那可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了呢。”
“呵,明眼人谁瞧不出来,那县主是抬举侯府才封的。陶家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瞧着像个清贵人家,现在倒是大发姑爷运,四姑爷傍上肃安侯府不说,三姑爷居然是康王世子,感情全好的全交他家挑去了。”
有妇人掩嘴笑道:“什么三姑爷,那陶三姑娘说好听点是个世子侧妃,说难听点就是个妾,正经的世子妃,端坐在上头那一位。元氏的姿容能耐,那是世间少有的,陶家三姑娘难道还能越过她去?还是他家四姑娘嫁得好,到底是正妻,有的是尊贵体面。”
“说起来,李家那姑娘倒是可惜了,我见过那丫头几回,真是极好的一个女孩子,唉……听闻李夫人为此一病不起,连床都不能下,这不,今日的百花宴都没来。”
“李家可来不了,我可听说李家现在正闹鬼呢。”有官眷压低了声音说:“听闻是李姑娘的鬼魂整夜整夜地闹。”
众女眷闻听此话,忍不住往正端坐在一边喝水的玉阳县主那瞧了一眼。
“冤有头债有主,怎么李姑娘的冤魂在自家闹开了,要闹也该去闹‘那一位’吧。”
“可说是呢,‘冤有头债有主!’我听说李姑娘根本不是羞愤自杀,是她爹嫌她没上赶着做好嫁进元家的事,活活拿麻绳勒死的,之后又挂在了房梁上,做成了上吊自尽的样子。”
众女眷不由得惊呼,个个眼神明亮,面色微变。
“不至于吧,到底是亲生女儿,如何能忍心。”
“害,谁不知道,自打李太公一去,李家这几年越发没人了,就靠着家里的女孩子笼络姻亲。再说了,李家自己闹开前,咱们也都不知道太后娘娘究竟想把哪位李姑娘许嫁,如何就坏了名声非死不可了?”
“这么说,李家现在这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了?”
“谁说不是呢……”
玉珠的位子其实离那些说闲话的官眷并不远,隐约也能听见几耳朵,自己拼凑出个七七八八来。
她微微侧脸对着身旁面色淡然的夫君,用口型问:“闹鬼?”看書溂
元永舒也不出声,只用口型回了她两个字,“影月。”
玉珠点了一下头,假做整理自己脖子上的珊瑚项圈,微微勒紧,递过去了一个眼神,元永舒闭了一下眼睛,轻轻点头,示意她李静柔确实是被家里勒死的。
玉珠粉白的脸变得有些难看,薄薄的一层脂粉都有些遮不住。
元永舒抚了抚她的背,给她顺气,又把酸甜可口的山楂糕端的近了些。
“可是不舒服?”
玉珠摇了摇头,心里头憋闷得难受。
一个女子,若是做了什么极大的错事,败坏门风,被家里狠心勒死也罢了!
可是李静柔能否嫁入元家,是朝堂之中,各方势力,家族之间明争暗斗的结果。这几日玉珠才知道,哪怕是她当日她在太后宫里点了头,元家和康王府也不会这么个眼线进门,必定是要想方设法毁了这段姻缘的。根本不是李静柔一个小小女子能左右的,最后事不成,也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她的亲生父亲要下这样的死手。
父女之间,骨肉血亲……
她下意识往陶友德的方向看去,他和夫人已经整理好了仪容回了席,正欢欢喜喜地举着杯跟同僚们谈笑风生。kΑnshu5là
人逢喜事精神爽,真高兴跟客客气气地假笑是不同的。
“从刚才你的脸色就不大好,到底怎么了?”元永舒给她递了杯热茶,忧心问。
玉珠又瞧了瞧上首还空着的世子和侧妃的位置,“方才在院中瞧见了个熟人。”
她口中的熟人,正坐在景春阁里,指使着周承运帮她找不小心掉了的青玉戒指。
“可要好好找找,那戒指是世子爷送我的定情之物,万万丢不得。”
她翘着脚,歪坐在富贵牡丹雕花椅上,抚摸着发髻吩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