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盟会,江湖盛会。把握这次机会崭露头角,日后在江湖之中就不算无名之辈。盟会放在十里开外的寸英山,汴梁商贾繁盛,夜市张灯结彩,这几日难免多一些江湖人。
楚玉堂唇边弧度微弯,挥手让满屋子人滚。
所有人如蒙大赦,忙不迭转头往外走。没想到这时有人猛然停住脚,反其道而行,竟然掉头朝楚玉堂冲过去!
“无知小儿!”赭衣老头须发花白,面色狰狞,对着楚玉堂拧动怀里的暗器,口中叫喊道:“淮河水线是老夫半辈子的心血,老夫为三堂长老,你岂敢屡次欺辱老夫!”
箭头闪烁微光,一看便知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暗器制作也巧妙,带着暗色莲花印,自铁制鹰嘴钩口飞出后半道上一分为三,迅疾无比朝楚玉堂命门而去。
如此贴近的距离,如此刁钻的角度,放在平时,楚玉堂内力再高也得拔剑去挡。
但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巧。
楚玉堂抽出腰间镶嵌宝石的扇子抵住下颔,半笑不笑盯着突然发难的人看。
变故来的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近旁的护卫脸色剧变,咬牙飞身上前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主子效死忠。突然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凭空压在他们肩头,力道之大犹如泰山,硬是叫他们停住动作,踉跄一步往后退去。
片刻的寂静狰然中,一柄形状奇特的匕首从上方斜出穿过几人之间的空隙。寒芒惊起掠过众人余光,快得像千仞山间划过的飞雪,飒飒如流星。迫人力量含蓄于刀尖,以诡异的角度一下将同时发出的三支暗器拦腰截断、毁于方寸!
众人俱感觉面上一痛,心跳都漏了一拍,被那霸道凌冽的内力惊出满身鸡皮疙瘩。
那匕首卸去暗箭力道后并未一同掉落,继续划开空气直到深深没入地板。金属刃面死死钉在地上,留下一指宽的寒光暴露在空气中,匕首尾端不见丝毫颤抖。
好准的准头、好厉害的内力。
惊魂未定,众人抬头见一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楚玉堂身边。一身黑衣,发冠古铜鎏金,墨发高束,眉眼干净清冽,单手拎着一柄长剑,其上覆盖的银纹泛着森然之气。
窗外传来异动,破空声接连不断。对面茶楼埋伏的人见势不妙干脆破釜沉舟,毒箭搅动秋雨朝着站在窗边的两人袭来。
闻遥看也不看,抬手剑柄横点,内气横扫,外面轻飘飘的雨滴霎时间重若千钧,压着毒箭往下掉。她看着楚玉堂伸出一根手指,自觉是狮子大开口:“一百两一个。”
楚玉堂财大气粗,半点不在意:“再加一百两,人头带回来就行,我用不着活口。”
“不愧是有钱人,大气。”闻遥眼睛一弯,那点肃杀的气韵登时化了。她毫不吝啬地夸楚玉堂,然后提气轻点窗沿飞掠而去。
这栋酒肆位置显眼,周围往来行人商贩不少。混乱一出,街道上百姓当即惊叫四散。两旁酒楼雅座中陆续有人反应过来,几个人衣着打扮像是江湖游侠的青年,见汴梁城中、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当街逞凶,茶碗一扔拿着剑站起来就要一逞意气。只是还没等他们做什么,一道身影就踏窗而出,身法奇绝撞进众人眼里。
秋雨不近身,闻遥循着暗箭来的方向去,瞬息人已在两条街外的巷子。在她感知里每丝每毫的动静都被成倍放大,四散脚步声仿若踩着鼓点鲜明无比。
轻功与追踪术是逃命和追杀的手段,闻遥没怎么下功夫练,能到今天这地步全赖根骨好,练武这条道上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一开始,这具身体可不是这样。
闻遥是重活一次的人。上辈子扛着相机走南闯北,刚果河里看河马龇牙咧嘴。倒霉遇上小国内乱,她拿护照运物资被霰弹击中送了命。眼睛一闭一睁,坐起来就在天水偏远乡镇的破败巷子里。
女娃娃,身子伶仃瘦弱,旁边放着一口豁口的碗。大雪天年岁收成不好,讨不到糟米饭,临近天亮的时候断气走了。
白捡来的身体虚弱不堪,腿上还有一层层的淤痕尸斑。
闻遥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开局差点结束。
好在天水不抑商,边疆小镇茶马商队往来不绝。她拄着棍子站在商队烧水大娘跟前,商队首领人不错,扔给她一碗结结实实的麦饭。没成想闻遥吃饱饭,随手一拎轻轻松松扛起两大袋实货,惊掉一群剽悍汉子的眼珠子,顺顺利利在商队留下来。
恰逢行伍里头有个老头会点功夫,闻遥给他端茶倒水,他教闻遥内息功法。老头功法普通,架不住闻遥天赋在那,一下子就打通任督二脉,醍醐灌顶,明白这辈子自己应该靠什么过活。
做生意不太现实,她没这天赋,干脆学点拳脚干走镖。
从茶马商队到大商行,她结识一帮好友,踏遍天水的边疆栈道。这见鬼的世界有内力有秘籍有江湖,百晓生一纸天下高手榜让无数豪杰打个你死我活。闻遥从半路出家到位居前五,用了一十二年。
也就是那年,她不耐烦天天有战斗狂找上门打架,拿着星夷剑怼百晓生脖子上,逼他划掉了自己的名字。从此江湖夜雨,她一人一剑过得潇潇洒洒。要不是十天前接到老友血书,闻遥现在估计已经骑着骆驼跟大罗商队往西去戈壁了。
世间顶级的轻功,飞檐树梢皆可借力。
闻遥眉眼微压,速度快如鬼魅,从楼里出来不过十息,拇指一拨星夷剑出鞘,寒芒乍然,剑身光洁如初不沾一滴鲜血。
前面的蒙面刺客双目瞪大捂着脖子,不受控制往前跑几步,随即栽倒在地上身首异处,细如发丝的血痕在脖子上异常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