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半空的栈桥不断摇晃,对面山石旁只有凤羽独自一人坐着,并无随从在侧。
“凤羽,你难道是自己过来的?”靖王微微挑起眉梢。
凤羽淡淡道:“我这个样子自然不可能独自上山,但因为考虑到要与李兄商议大事,便让随从们先退到了那边。”说话间,他抬手向斜侧一指。靖王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在另一座山峦间隐隐有人影晃动。
从那里到听涛石,需得绕行山道,再经过栈桥。靖王见凤羽竟将随从安排在那么远的地方,心中颇为意外。
“你一个人在此,就不怕被我们朔方挟持?”靖王半开玩笑似的看着他道。
他摇了摇头,“想来李兄还不至于用这般下等的手段。不过……”凤羽缓缓扫视他身后的士兵,“我既然单独在了这里,还请李兄也先遣退将士,以免妨碍你我之间的商议。”
靖王下意识地往后瞥了一眼,凤羽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随即又道:“你也看到了,我的手下距离此地更为遥远,李兄若是不放心,可让你的将士们留在栈桥对面。”
“王爷……”副将凑上前才一开口,便被靖王以眼神制止。
“既然凤羽如此坦诚,那我也先让随行人员退至对岸。”他说着,便回头向随从打了个手势,副将等人面有难色,但见靖王态度坚决,只得慢慢朝后退去。
待到众人都已回到对面山岩下,靖王独自走过栈桥,踏上了通往听涛石的小径。凤羽在不远处见他到来,便缓缓斟了一杯茶,待靖王走至近前,他举杯递来,道:“难得李兄还能信得过我,请饮茶。”
靖王低眸扫视一眼,接过茶后慢慢饮了一口,坐在了石桌边。这才发现桌上除了茶具之外,还放着一个木盒。“我却是没想到北辽皇帝会派你来作为使臣。”靖王慢慢道。
凤羽望着他,微微一笑:“因为在常人看来,我应该在北胤王府被人伺候着过完此生吧。”
靖王略怔了怔,眼前的少年与以往相比,显得更为成熟,但此刻眉宇间流露出的神情却使得他心中一揪。
那是一种看似恬然,细细品察却又隐含阴郁的感觉。
“凤羽言重了。”靖王为缓解气氛,替他也斟了一杯茶,“你虽身有不便,但才思敏捷,又岂会在王府中郁郁度日?只是眼下你我两国又起战端,你来到边陲重地,也要小心自己的安危才是。”
凤羽颔首,道:“多谢李兄关心。不过对于此次战火的开端,我倒有几分疑惑……”他看了看靖王,见他神情平静,又接下去道,“无论是圣上遣使询问,还是我亲自核实,都不曾找到向朔方村民射箭的凶手,因此我在想,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挑起两方争斗,以坐收渔翁之利呢?”
靖王抬了抬眉梢,“我们两国交战,又有谁能从中获利?”
“那便说不准了,新宋、伏罗,以及周边其他小国都可借机生事。”凤羽瞟了他一眼,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或者你我两国之内有人想要制造混乱以有所行动……”
“凤羽是不是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靖王没等他说罢,便笑了几声,“说实话,两国边境上时有大小矛盾,只是这一次双方未能控制住,便演变成了战争。”
凤羽叹了一声,道:“那李兄不愿意和解了?我千里迢迢赶到此地,你总不能就此打发我回去。再者,朔方好不容易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而我近日在高城上望去,青芒江对面才刚刚开始耕种的土地又一次废弃,这对于你们国家来说,岂不是再遭创伤?”
靖王紧抿了嘴唇,过了一阵才道:“实不相瞒,我本也无心率兵作战,但国内压力重重,连我皇兄也不得不改变了以前求和的念头。”
“为什么?”
靖王沉吟片刻,道:“每年交纳于北辽的大笔财富是不小的开支,朝野之间自然有人反对。”
“因为这样所以想再开战搏回胜利?”凤羽挑眉凝视着他,“这不是等于赌徒心态了?你皇兄难道就听了那些人的话,在国力尚未恢复的时候就匆忙开战?”
“不管怎样,对我而言也只是奉命行事。”靖王似乎不想就此多谈,沉默了下去。
凤羽道:“那好,前事不再多言。现在如果靖王愿意劝解朔方国主,我们北辽也可酌情做出弥补。就算是有人从中挑拨,姑且就认为是我北辽防范有疏漏,才使得外人借机杀害了朔方村童。因此可以赔偿钱财与那些受害的村民,这也是我出使之前,皇上对我的交代。”
靖王看他沉稳而谈,不禁道:“区区钱财又怎能弥补他们丧失亲人之痛?”
“但目前之态,也只能聊表歉意。”凤羽道,“更何况,这其中到底是不是北辽士兵所为,还存在很大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