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相信随意的几句话描写,宋栀更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以至于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面前的男人很可怜的危险感觉。
怜惜感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宋栀去想的时候就已经氤氲汪洋成了一小片的水汪。
其实想想,若他父母双全、身体健康、婚姻幸福,不被任何人背叛,何苦会长成日后的样子。
倒不是说成为商界大佬不好,只是,太辛苦。
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普通人,即便是处在大发展的潮流中,成功又怎么可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必定是摸爬滚打,从底层一点点的慢慢成长起来的。
况且他身体又这样,中间到底经历了多少为难,不用去探究就能想象的到。
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复杂的难受。
齐明安停下了脚步,只是并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安静了半晌,气氛稍微的有些尴尬。
宋栀才后知后觉的拍了下头,她的想法通常过于简单,因为一时的情绪澎湃,这些话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了。
先不说目前如何,未来能成为商界大佬的,先不说时机和际遇,坚定的心性是最起码的。
也用不到她这种无根飘零,自身不保的人的可怜。
她松了手,佯装着无事,双脚却倒腾的极快,很快就走出去一大截,嘴里还在催促:“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还得干活呢。”
齐明安嘴唇轻抿,似乎有话想说,可是到底是没说出口,眉头轻轻的皱出了一线痕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出去一小段路,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齐家的地到底在哪,赶紧又跑回来,脸红了一大片。
北湖靠山,土地里沙土多,基本上都挺贫瘠的。
齐家的三亩地在一起,另外的六分在另一块地上,跟肥沃的南湖相比,这里的麦子都像是营养不良的弃婴,长得又稀又矮。
满打满算,这一亩地能产出人家六分的效果就算是不错了,真的不会饿肚子吗。
宋栀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一下子就凉了。
她转头回去看齐明安,齐明安却面色如常。
今天上午的天气还好,都是阴阴的,并不热。
南湖忙的热火朝天,家里的大姑娘小伙子都一起上了,有的带小孩的妇女走不开,两三岁的小孩就跟着在地头上坐着玩。
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怎么好,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大家把家里的劳动力都用上了,争取抓紧时间的赶紧把麦子给收完。
这个可是拖不得,万一今天是真的天公不作美,那今年的收成可就白瞎了。
幸亏今天天气凉爽,干起活来也没有热到难以忍受的地步,满地金黄的麦子,直教人看了都心生愉悦,这个时候的人都勤快的很,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都当个劳力来使唤。
人家都干的心里痛快,只是在齐母这里就真的是难以忍受的折磨了。
割麦子本来就是个体力活,即便天气不热,但她年龄也算是不小了,一上午的辛勤劳作下来,齐母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但是她不敢说去休息怎样的。
因为着齐明安没来的事情,明安舅妈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了,早上直接就给她甩了脸子,就连她自己的娘,也是埋怨声声。
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了,被弟媳和娘训的像个孩子一样,弓着腰不敢说话,拿着镰刀一下下麻利的割着,在自己家里干活都没有这么利落。
她已经被这样教训惯了,在自己孩子面前是能直起腰来的大家长,在自己娘家的人面前,只剩下顺从和听话了。
她自己心里也是有愧疚,觉得自己昨天晚上明明好好的答应给人家了,到了第二天就不是那回事了,少出了两个劳力,她就只能自己来补。
她爹倒是没说话,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头,腰弓的厉害,在地头蹲着抽旱烟,一抽一口就要大咳一声,喉咙里像是存着一股的浓痰,呼吸一口便在嗓子眼里呼噜呼噜的。
魏家老太太大声的训斥了他一句老不死的,他就又摇晃的走着去干活了,村子里的老人基本如此,只要他们还能动,就得干活,一直到他们真的老了干不动了为止。
老年人的体力到底还是差一点,老头弯了会腰便停下来大喘一口气,他倒是想像之前的很多年一样的只需要蹲在地头抽烟就行,但是儿媳凶猛,要是还想要点饭吃,只能没命的干。
平日善良慈善的小老头,也在嘴里悄摸摸的嘟囔着,齐明安还真的是个白眼狼,自己还常常带他玩呢,这一转眼,娶了媳妇,就六亲不认了。
这三个老的加起来干的仅仅只是稍稍超过齐明安这样一个瘸了腿的壮劳力,干了半天还是有看不到头的麦子没有收。
这活干的心里是不痛快极了,齐明安舅妈的肚子里是窝了一肚子的气,家里的男人自从成了工厂里的工人,就没时间下地了,她倒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一个月的几十块钱能让他们家活的体体面面的。
没了可以使唤的人,舅妈才是真的体会到农活是多累了。
她自己干的累,回到家再看见自家的女儿无所事事,气就更不打一处来,本来就是尖酸刁刻的脾气,即便是上午痛骂了小姑子,这气性也没散出去分毫。
平日里是娇宠惯了,今日算是她撞到了枪口上,她的双手皮子嫩,又自认为是个拿笔杆子的读书人,自然是半点活都不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