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潼早料到依着白玉堂的性子决计不会轻易答允,她暗自叹气,又打起精神接着劝道:&ldo;话虽如此,但还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那捕头是我的世交,你就耐着性子答他几句话……&rdo;还没说完,白玉堂便讥诮道:&ldo;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又是谁,有这样大的面子叫五爷对那些朝廷鹰犬低头?&rdo;
&ldo;我……&rdo;饶是秦潼一早便打算,无论白玉堂如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绝不与他计较。但听白玉堂这样抢白她,秦潼仍是不由得涨红了脸,半晌才咬牙道:&ldo;那就请你看在青莲姐姐的面上。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你牵扯上人命案子倒可一走了之,天涯海角人家也寻你不着。但你可还记得咱们此来是为着什么?你在此事上为了些脸面与官府冲突,叫我还怎么给青莲姐姐寻摸大夫?还有谁敢来给青莲姐姐看病?&rdo;
白玉堂听到秦潼提起青莲,面色方才稍显缓和。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凡事一旦牵扯上青莲,他便不由得束手束脚。若是搁在寻常时节,便是一刀杀了他,他白玉堂也决计不肯受这些官府走狗查问之辱。然而秦潼到底说的在理,若是自己一意任着性子,只怕青莲为此事所累。他不由得暗叹道:&ldo;罢、罢、罢,我自己又算得了什么?若真累带青莲,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如今不过是低个头,又怎比得上青莲的身子要紧。&rdo;
想毕,白玉堂不由阖了阖眼,半晌才淡淡问道:&ldo;他何时来?&rdo;
&ldo;约莫还要再等一会儿。&rdo;秦潼见白玉堂妥协,顿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喜笑颜开道,&ldo;你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无非就是问问你,昨日何时到徐宅、同徐老说了些什么话、因何口角、何时离开一类的话。&rdo;
白玉堂坐在桌前,慢慢抬手斟了杯茶,哼笑道:&ldo;你倒知道的清楚。&rdo;
&ldo;泽琰,&rdo;秦潼不由面上现出几分尴尬,轻声道,&ldo;我知道这事委屈你了,只是……&rdo;她说着说着心中忽然猛地起疑,不由沉默下来,片刻方小心翼翼问道:&ldo;你昨日夜半方归,离了徐宅又去哪儿了?&rdo;她语毕猛地醒悟,白玉堂平日里挂念青莲,恨不得整日陪在身边,又怎会因为几句口角便外出散心至晚方归?
白玉堂却冷笑道:&ldo;怎么,我不但要回那位捕头大人的话,连你的话也要一并回?&rdo;
&ldo;你怎么这样拗!&rdo;秦潼不由心中焦急,&ldo;我问你,昨日你何时离开徐宅?除非是人家留你用饭,不然你怎么也不该掌灯时还未回来。&rdo;
白玉堂淡淡道:&ldo;江湖事,说了你也不懂。&rdo;
秦潼起得三尸神暴跳,跺脚道:&ldo;白玉堂,你好生想想!这人不是你杀的,怎么偏不巧你的飞蝗石就落在人家家里?难不成真是你气得昏了头,连自己暗器丢了也不知晓?&rdo;
&ldo;可笑,&rdo;白玉堂冷笑道,&ldo;不过是不知哪里找来的劳什子,也敢说是五爷的飞蝗石。他们说,你便信?我这飞蝗石一个一个都是以指力磨成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都在五爷身上,你可要来查吗?&rdo;
秦潼瞪眼道:&ldo;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错吗?&rdo;
&ldo;那怕不是你瞎了眼,&rdo;白玉堂反唇相讥,&ldo;真真是白当了这许多年的捕快,连这点眼力见也没有。&rdo;
秦潼气急,脱口道:&ldo;我看错也就罢了,难道展雄飞还能看错吗?&rdo;话一出口便知不妙,立时闭上了嘴。
&ldo;怎么,你方才还说与姓展的无干,现在他又看见五爷的飞蝗石了?&rdo;白玉堂面上丝毫未见怒色,语气却森然令人胆寒,&ldo;秦云盛,你真当五爷是个傻子,叫你耍得团团转不成?&rdo;
秦潼不由闭紧了嘴巴,半晌方才叹道:&ldo;你可还分得清轻重缓急?那徐郎中死得蹊跷,我是怕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与你!&rdo;
&ldo;难道五爷还怕他?&rdo;白玉堂冷笑道,&ldo;你既要问,那我便告诉你:那天从姓徐的家里出来,有个太行剑宗的鼠辈挑衅于我。我与他交了手,耽搁了些时辰。&rdo;
秦潼闻言皱眉,问道:&ldo;太行剑宗?这人你认识?&rdo;
&ldo;这种藏头露面的鼠辈,还配不上与五爷结交。&rdo;白玉堂道,&ldo;只是他那一手太行剑法,五爷却万万不会认错。&rdo;
秦潼沉吟道:&ldo;若是如此……&rdo;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嘈杂人声,楼梯上脚步声大作,转眼已到近前。秦潼不由心下诧异,心想捕头赵怎么来的这样快?
然而只听&ldo;嘭&rdo;的一声,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差冲进来,喝问道:&ldo;哪个是人犯白玉堂?&rdo;
白玉堂早便沉下脸色,此刻更是冷笑一声,不轻不重将茶杯搁到桌上。
早有领头的衙差将伙计扯到前头指认,那伙计抖若筛糠,哆哆嗦嗦抬起手来指向白玉堂。
那领头的当即大步上前,钵盂一般的手掌便朝白玉堂抓来。秦潼骇得一身冷汗,生怕白玉堂出手便拧断此人手腕或是胳膊,脚步一滑赶紧挡在前面,陪笑道:&ldo;几位官爷所为何来?不知赵大人可来了?&rdo;
&ldo;赵大人?&rdo;对面有个干瘦的衙差似笑非笑,&ldo;咱们只听刘大人的,姓赵的管不到咱们。&rdo;
秦潼顿觉不妙,心中暗骂捕头赵。只怕是他们开封府的几个捕头明里暗里争抢功劳,却撞到这个枪口上,她不由心中叫苦。
那领头的却见秦潼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模样,更不将她放在眼中,伸手就要将秦潼拨开。
秦潼原本被白玉堂气得一肚子火,这会儿眼见这帮人鲁莽粗鄙,心中也不耐烦,当即手上四两拨千斤将那人挡了回去。那人哪里料到秦潼还有这一手,一时不曾防备,竟被推得连退了四五步,撞在身后那干瘦的衙差身上。
秦潼一愣,没料到这领头的块头大,却如此不禁推,不由有些懊悔。那领头的只气得满脸通红,大喝道:&ldo;好恶贼,竟敢公然拒捕,来人,给我拿下!&rdo;
秦潼心念斗转,正苦思对策,忽然听得&ldo;咣当&rdo;一声,身后椅子重重砸在地上。她心中猛地一跳,回过头就见白玉堂一个箭步冲到内室门边,一把扶住正软软倒下的青莲。
原来青莲被外间动静吵醒,竟不知何时挣扎起身,出来时正看到那些衙差缉捕白玉堂。
&ldo;青莲!&rdo;白玉堂骇得浑身直发抖,他眼见得青莲满面痛苦之色,上牙紧咬着下唇,显是疼到了极点。他颤声问道:&ldo;你怎样了?青莲?青莲?&rdo;
青莲早已痛得说不出话,她方才气急攻心,竟是动了胎气。她原本便气虚血虚,这一刺激,立时再也支撑不住,只觉腹中剧痛如绞,已见血崩之兆。
秦潼只觉耳边嗡的一声,疾步冲过去跪在青莲身旁,伸手握住她的手时,只觉冰凉得没有半分热气。
那帮衙差也未料到有此变故,那领头的&ldo;呸&rdo;了一声,骂道:&ldo;晦气!&rdo;却挥手止住了要冲上前去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