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止折一个侍卫如此简单。&rdo;展昭微微摇头,&ldo;泽琰,你且细细想一想:徐凌被杀一案,若是你不管不顾找官府的麻烦,首当其冲被问责的,定然是我。而我又是包公的下属,若是你闹出的动静大到惊动了圣上,我到底只是个小小侍卫,届时在圣上面前担责的,也只会是包公。&rdo;
白玉堂冷哼道:&ldo;这些不过是你危言耸听罢了,五爷又岂是他们想利用便能利用的?&rdo;
&ldo;即便你不找官府麻烦,&rdo;展昭并未接话,手指在桌上轻点,&ldo;胸中一口恶气不出,难道你会善罢甘休?这时他们再用青莲的消息钓着你,逼你盗三宝,引我出京城。无论你是一意孤行当真去盗三宝,还是来找我,两厢里将计就计,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我被此事绊住、分身乏术‐‐包公命我监视太师府这件事,便只能交与旁人去做。而包公手下武艺高强、能担此重任的人并不多,也许这差事最后不得不转托给旁人。&rdo;
白玉堂冷笑道:&ldo;你这弯弯绕的肠子,说这一通五爷不耐烦听。只问你一句,明晚盗三宝,你配不配合?&rdo;
&ldo;你怎么性子还这么急?&rdo;展昭叹道,&ldo;兹事体大,你我从长计议可好?&rdo;他说罢甚至起身去冲了一壶茶来,只是屋里的热水已放得有些凉了,冲出来的茶水味道有些淡。
白玉堂只抿了一口便将茶碗搁下,又抬手将之推得远了些,皱眉道:&ldo;展雄飞,你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家中便连点像样的茶叶都不曾备?真要有个客人上门,你就拿这些招待人家,成何体统?&rdo;
&ldo;五弟说的是,&rdo;展昭闻言只是微微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茶碗,&ldo;这家里是该换些好茶叶了。&rdo;
白玉堂哼笑道:&ldo;你说你与秦潼做了多少年兄弟,她也算是个不讲究的了,可总算喝茶并不对付。我就不信,难道她来你这里喝茶从没抱怨过?&rdo;
展昭闻言不由一时失神,半晌方才喃喃道:&ldo;她来得急,倒是从未请她吃茶。&rdo;
&ldo;说起来,&rdo;白玉堂这回总算是看出展昭脸色不对,不由好奇心起,当下旁敲侧击问道,&ldo;你们两个从前恨不得从早到晚腻在一起,怎么近日倒是不见她了?莫不是你那股没头没脑的火气还未消,吓得她至今不敢前来找你?&rdo;
展昭不愿回答,遂顾左右而言他,反问道:&ldo;你今晚也是为正事来的,扯这些有的没的作甚么?不是说明晚要盗三宝吗?&rdo;
&ldo;还不是你多事,非要从长计议吗?&rdo;白玉堂气得瞪眼道,&ldo;五爷好心好意陪你说些家常话,给你宽宽心,你竟还不领情。要我说,江湖上那些夸你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统统都瞎了眼。就你这样子,除了秦潼,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人能受得了?&rdo;
展昭今晚本不愿去想秦潼,因为实在分神劳心,可偏偏白玉堂与他作对一般,三言两语总把秦潼挂在嘴边上,他忍不住道:&ldo;你总提她做什么?真要这么惦记她,你自己去见她,不要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rdo;
&ldo;你这模样,一定出了什么事。&rdo;白玉堂闻言却罕见地并不着恼,他端详着展昭的神色,断言道,&ldo;你和秦潼可不像是简简单单吵了一架的样子,若是实在为难不妨和五爷说说,好赖我能给你出出主意。&rdo;
展昭无奈道:&ldo;难道你不想知道青莲姑娘的下落了?有这闲功夫打探我的私事,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rdo;
&ldo;我只是忽然发觉,&rdo;白玉堂竟仍旧未曾动怒,他望着展昭,语气中难得带了几分小心翼翼,&ldo;你今晚不大对劲,也许我该换个时间来寻你。&rdo;
展昭沉沉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道:&ldo;我没事,你不必担心。&rdo;
&ldo;我并不是担心你,&rdo;白玉堂闻言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讥诮,淡淡道,&ldo;五爷是担心那姓秦的,怕她被你三番五次吓怕了。她把你看得和眼珠子似的,真要和你不来往了,还不剜了她的肉一般。&rdo;
展昭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他说不清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白玉堂,语气之中满是讥诮,以及自己听不出的几分绝望:&ldo;你想多了‐‐我们即便当真老死不相往来,也未必就是剜了谁的肉。你以为还是小孩子玩家家酒,今日你不理我,明日你不睬我?&rdo;他喟叹道,&ldo;我与秦潼都不是小孩子了,若是因为什么事情难在一处,难道我们还寻死腻活不成,谁离了谁还活不成了?&rdo;
他这番话,听着是说给白玉堂的,其实却是说给自己听。展昭说完便将碗里余下的茶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滚下去,带着苦涩的陈腐味道,他拿袖子轻轻揩了揩嘴角,打趣了一句:&ldo;这茶水是不中喝。&rdo;
白玉堂则是看鬼一样看他,神色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道:&ldo;展昭,若非知道你并没有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我听你说这话,会以为你与秦潼有什么苟且。&rdo;
&ldo;说话当心些,&rdo;展昭抬手给自己倒了碗茶,又将白玉堂推开的茶碗推回去,他似乎将那句话说出来之后便解了个心结,柔声道,&ldo;喝些茶吧,她抱怨不成了,这不是还有你吗?&rdo;
白玉堂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他从没见过展昭这副模样。先时他以为展昭未能躲过他的偷袭,只是因为这个天生的劳碌命今日太过疲累,故而反应慢了半拍。而方才看展昭神色不对,白玉堂又以为他是与秦潼仍有些嫌隙。这姓展的素来爱多想、心思重,白玉堂便想着多少劝上几句,毕竟秦潼是青莲看重的人。
可听了展昭这几句话,再看展昭看似寻常,其实却偏偏古怪到了极点的行止,白玉堂只觉得一股寒气冒了上来。他站起来,小心翼翼道:&ldo;今晚实在不早了,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急,明晚盗三宝、后日盗三宝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你先好好歇着吧,白某告辞。&rdo;说着一把抓起桌上的刀,反身便想走。
&ldo;站住。&rdo;展昭随即响起的声音并不高,甚至语气柔和,可偏偏白玉堂脚便像钉在了地上一般,再动弹不得。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他展昭有什么可怕的?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做足了准备,白玉堂方才缓缓回头,故作镇定地问道:&ldo;还有什么事?&rdo;
展昭沉默了片刻,忽然蓦地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道:&ldo;五弟,这就被吓着啦?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哈哈哈!&rdo;
白玉堂僵硬了片刻,他实在未曾反应过来,毕竟展昭并不是个爱开玩笑、捉弄人的性子。故而待白玉堂想明白展昭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后,他几乎气得疯了,拔刀就朝展昭胡乱砍过去,骂道:&ldo;好你个展雄飞!五爷好心好意关照你,你竟敢耍我!&rdo;
展昭狼狈地拿巨阙挡了几下,面上的笑意仍未收住,一如胸口弥漫的疼痛。他说不清方才这一下放肆胡闹是为了什么,可看着白玉堂气得眼睛发红,展昭又觉得有些后悔。
这到底是他和秦潼的事,为着他心中一时愤懑去捉弄白玉堂,不该是他的所为。然而展昭实在忍不住,他今夜从见到秦潼起,心中就好似憋了一团火。理智告诫他忍耐,可是他展昭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一把火烧成这样,怎么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