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梁晋已经醒了。
黑漆漆的夜里,梁晋的声音有些轻颤,他说:“青枫,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好的,好不好?”
徐青枫眼眶微热,答道:“好。”
“那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自在了,你告诉我,我们不要生疏不要别扭,好不好?”
“好。”
梁晋终于安静下来,又过了很久,徐青枫听他轻声说道:“你知道,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徐青枫此时刚要睡去,下意识的想要说好。随后却是一个激灵,心神大震。
他使劲把梁晋扳了过来。
果然,梁晋的脸上挂满了泪。他在问过徐青枫的病情后多是克制的,微笑的。这一晚却是泪意澎湃,抱着徐青枫再也没撒手。
——
有一个词语,叫做劫数。
它原本是指漫长的时间,后来用来指代厄运灾难。徐青枫无奈的想,老祖宗这么用,还是有道理的,毕竟凡是厄运,时间大多都比好运来的长。
他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开玩笑时,已经到了年底。
在经历了惶恐紧张、自我惊吓等一系列心理大戏后,他终于彻底接受了患病的这个事实。
这期间梁晋功不可没。
梁晋在那晚抱着他痛哭之后,第二天肿的眼睛都要睁不开。徐青枫把挣扎着起来做早饭的他塞会被窝,自己熬了一锅粥。
这之前他对粥这种东西十分抗拒,以前的早饭虽然偶尔也会喝这个,但是却没有特殊的含义。后来梁晋得知他生病,日日换着花样熬粥的时候,徐青枫的心里才开始了一种莫名的仇视。
这天他做好粥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他去喊梁晋起床,推门的时候才发现梁晋睡着了。徐青枫这天心情莫名的好,七窍像是被人给通开了两三个,他凑过去要逗弄梁晋一下,一抬手,竟然在梁晋的发际线那看到了一根白头发。
他的动作霍然停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根白头发如此的突兀,想忽视都难。徐青枫忍不住想,怎么会呢?怎么会有白头发呢?
梁晋才多大啊!他还嫩的像是个学生,背个双肩包说是大一新生也有人信的。
可是他又很快的给了自己答案。
怎么会没有呢?
梁晋最爱睡懒觉,可是这些日子里让他生厌的粥,都是梁晋早起熬好的。梁晋以前没心没肺,说话做事都是随着心意来,现在却要隐忍克制,每天都拿着笑脸对自己。他又不是真的在身上安了雷达装了监控,之所以对自己的声音反应敏感,还不是因为整个的心思都挂在了自己身上?
徐青枫看着那根阳光下明晃晃的白头发,忽然想——徐青枫,你到底在为难谁呢?
现在使你痛苦的,到底是你身体上的疾病,还是你自己的心病?
你如此恐惧你的将来,恐惧这些微小改变的习惯,到底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可怕,还是他打碎了你的自尊,你在梁晋面前的威武高大,你的无懈可击?你怕的是梁晋会为此劳累,还是害怕他会因此丧失对你的兴趣,可怜你施舍你同时又不耐烦你?
徐青枫,你怕吗?
——
四周寂静,徐青枫的眼睛微微有些酸胀,他深吸一口气,呼的一下翻身倒在了床上,床垫咚的一声响。
梁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肿起的眼皮遮住了他一半视线。
然而他还是看到,徐青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漏进来,有一半被盛进了徐青枫的小酒窝里。
梁晋顿时被暖到,他伸手按了按徐青枫的酒窝,笑着说:“早上好。”
手被立刻捉住,徐青枫抓着,凑到自己嘴边轻轻亲了一下,回道:“早上好。”
梁晋讶然地努力睁着眼睛,听徐青枫又说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