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骞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动作轻巧,但在沈苾芃看来有几分凝重,许是自己看错了吧?今日的君骞是要攀一门对他绝对有利的亲事,应该高兴才对呀?
公卿世家结姻亲之好,向来是扩大权势的好时机。只是安惠夫人将这便利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对于嫡亲的世子爷却是不闻不问。也只是两房侍妾了账。
若不是安惠夫人存了私心,宣平侯的嫡长女再怎么也不可能嫁给靖安侯府的庶子君二爷啊?
“大哥,姨少奶奶,”他的话语轻飘飘的,打乱了沈苾芃的思绪。
“二弟你这是?”君謇一脸的无辜,让沈苾芃暗自好笑。本来是他们半路停了下来,有错在先,此时却装作没事人一样。
“大哥,母亲在前面等着,”君骞的话有些简洁,沈苾芃扫了一眼他阴沉着的脸,总感觉这个不可一世的君二爷像是有什么心事。
君謇揽着沈苾芃的腰肢缓缓经过了垂眸而立的君骞身边,君骞抬起头看着珠联璧合的一对儿璧人,嘴角泛起一阵苦涩。
宣平侯府很快到了,安惠夫人早已经走了进去,世子爷同二爷还有沈苾芃等人在正门前下了车马。
宣平侯的掌事总管连忙迎了出来,君謇和君骞兄弟两被总管迎进了前院厅堂。宣平侯的少夫人派了丫鬟婆子们将沈苾芃迎了进去,沈苾芃在靖安侯府的这几次壮举早已经背地里被传得纷纷扬扬。
她们此时偷眼瞟过去却发现,这个传言中飞扬跋扈的姨少奶奶,姿态清雅,进退有度,倒是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自是不敢轻视了去。
沈苾芃上了粗使婆子们抬得软轿,向内院走去。沿途看了过去,门栏窗格皆用五彩销金,或雕了花卉,鸟兽,百婴,博古,或雕五福捧寿,五子登科。
甬道左边是漏窗墙,砌成或圆或方海棠花式样的窗户,可以看到墙那边的清泉奇石,真是一窗一景。
少夫人的住处,粉墙灰瓦,黑漆如意门,倒座隔成了书房和花厅。进了穿堂,十字青石甬道。院子里种着松柏和玉兰,后罩房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之而走出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少妇。
正是宣平侯府的少奶奶,穿着石榴红长裙,梳了高髻,插了三支镶红珊瑚如意金步摇,耳朵上追着赤金翠色猫眼儿宝石坠子,华丽中带着三分庄重。
她扫了一眼沈苾芃鬓边的三支银簪子,突然会意的笑了,亲切的拉着沈苾芃的手腕。又猛地顿住,垂眸看着沈苾芃裹着的手掌,掠过一丝惋惜,紧接着便是云开雾散般的笑颜。
“可巧了的,早听过靖安侯府的世子爷娶了一房天仙般的人儿,今日可见着了,自是令人难以忘俗。”
沈苾芃倒是略感诧异,第一次相见竟是这么的热情,丝毫没有摆正牌儿少奶奶的架子。沈苾芃顿时对宣平侯的少奶奶罗氏产生了好感,心境也放松了些。
“少奶奶过奖了,沈氏实在是惭愧,”沈苾芃躬身行礼。
“姨少奶奶先随我去拜见老夫人,一会儿可有的热闹了呢?靖安侯府上一次办寿宴,我家钰儿恰巧病了,没有去成,这一次定吵嚷着要重新乐一回。”
沈苾芃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这个钰儿,她上一世是了然的。与君骞的那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轰动了整个京城,连宫中的怡妃娘娘都亲自出来主婚,面子自是不小。
别过了花厅,后面的说笑声清晰可见,大多是安阳郡主的高声妄语。不过,安阳郡主确实有高声妄语的资本,于那宣平侯的嫡长女同是豪门贵女倒是挺合得来。
沈苾芃缓缓走了进去,冲坐在锦塌上的安惠夫人和宣平侯夫人躬身行礼。
“见过夫人,”沈苾芃抬眼稍稍向锦塌边的一个宫装妇人看去。
宣平侯夫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比安惠夫人略年长一些,身材消瘦,皮肤保养得很好,五官秀丽,目光沉静而安详,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镇定。
“免礼吧!”宣平侯夫人淡淡笑道,“听闻謇儿娶了一房侍妾,今日才得见,也没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赏了这个给你吧。”
一边的丫鬟端来几个银锞子,沈苾芃一阵诧异。侯门贵妇之间往来向来不会送银子这样的俗物,宣平侯夫人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
沈苾芃微微一笑,也不接过而是躬身行礼道:“妾身谢过宣平夫人。”
一边端着银子的丫头一阵尴尬,沈苾芃身后的陈妈妈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过来,退到了后面,交给小丫头保管。
宣平侯夫人向来与安惠夫人交好,早已经听闻安惠夫人被一个不听话的小妾几次三番羞辱。如今眼见为实,果然是一个厉害角色不容小视。
榻边的锦凳上坐着两个花儿一样鲜艳明丽的少女,一个是安阳郡主,另一个沈苾芃依稀记得一些容貌。也仅仅是记得些,上一世君骞将徐钰娶过门后不久,沈苾芃无意间发现了安惠夫人和君骞的密谋,随即被陷害而死。也不得知这个女人后来怎样,想来也定是荣华富贵不尽。
宣平侯徐家的女儿取名字都是单名一个字。徐钰徐小姐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衣衫,梳了坠马髻,插了一支金步摇。耳朵坠了赤金镶紫英的坠子,却是一副温柔妩媚的装扮。
她款款站了起来,冲沈苾芃福了福,倒是没有沈苾芃所料想的那般飞扬跋扈。她忙回礼,微笑,正对上了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心头不禁叹气,这样美妙的女子怎么会和安阳郡主做了朋友,更是要嫁给君骞那样一个狠觉毒辣的男子。
“安惠夫人,前院的戏怕是要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坐坐可好?”宣平侯夫人知道安惠夫人此次来的用意。
虽然宣平侯也看在靖安侯爷的颜面上,想要将钰儿嫁给君謇做正室。可是宣平侯夫人知道,那君謇体弱多病怕是痨病鬼一个,一看便是个短寿的。她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嫁过去就做了寡妇。
再者说来,虽然君謇是世子爷,但是现如今的靖安侯府都还不是君二爷在撑着?孰轻孰重,她自有定夺。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