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执鞭者”这个名字和异能无关。
在安娜刚刚在无涯学海谋得一席教职,开始出任助教的时候,“她目前的才能足以驱使教鞭”“她的未来足以改变无涯学海”的言论就在无涯学海传开了。就因为这个捕风捉影的传言,安娜被理事会破格授予了教鞭,而且还是比其他人的教鞭都要华丽的一杆。
“请拿好它,为无涯学海的未来努力吧。”
依照教授职称授予仪式的惯例,安娜婉谢了三次,而理事会首席蒲柏大教授要求了三次。但是,和那些按照规定理应获得教授职称与教鞭的学者们不同,安娜是发自真心的不敢接受它。然而没有人可以更改理事会的决定。流言如她所预测的那样到来了。
“执鞭者”这个称呼从此诞生了,成为她生活中最大的负累。
从拿到教鞭的时候起,安娜就告诫自己,既不可自傲,也不可被旁人的言论影响。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因为提前完成了任务是教鞭的功劳,任务出现延误是安娜自己无能,这就是旁人口中的执鞭者安娜。她无法避免地被旁人的议论影响到了:没有变得骄纵,反而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之中。因为由于教鞭的力量,她从来没有失败过。这让她失去了对自己的能力的基本判断,连强大的到底是自己还是教鞭都分不清了。
有些人会因为自卑而变得沉默寡言,安娜则相反,因为自卑,她迫切的想要从别人那里证实自己的力量。她变得多话,变得积极,但是在旁人的眼中这都成了嚣张的证据。于是她被别人的情绪垃圾污染得更深。她气恼这爱受污染的自己。
所以高阳薤露违抗大教授命令的传说让她心生崇拜。
那个人,即使一再牺牲掉职称评定的机会,也不服从于大教授的无理要求,哪怕这样做了自己会成为旁人口中的愚者,受尽上级的白眼,她依然我行我素。如果自己也能像她那样强大就好了。安娜从前经常这样想着。
但是现在,眼前楼梯上的高阳薤露却和其他人一样,用“执鞭者”称呼着自己。
直到这时,安娜这时才突然意识到,因为曾经得罪过上级的关系,眼前这个高阳薤露在无涯学海的职称依然是副教授。
即使肩负着“清扫者”的盛名,薤露也只是一名无权使用教鞭的副教授而已。
薤露她也不是圣人,她和其他人一样嫉妒着安娜。而且这嫉妒只可能比其他人来得更深。因为薤露的实力之强,更胜过无涯学海中的许多教授,所遭到的不公也尤为强烈。
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竟然被自己崇拜的薤露姐深深嫉妒着……
安娜笑了。
笑自己的天真,也笑自己的痴愚。
她将教鞭扔在了地上。
随后,高高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作出了投降的姿势。
薤露的红唇微启,露出了一丝讶异。
“这样的话,我就不是执鞭者了!”安娜大声说。
“你扔下这教鞭是什么意思?”薤露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眉眼中有了一些愠怒,“你是羞辱我吗?是同情我吗?捡起来!”
“我只想和你好好的谈谈。”安娜说。
薤露没有回答。两个人就这样倔强地对视着。
其实安娜有点想哭。她知道,自己在心中为薤露姐竖立的神柱已经倒了。但是她不能哭。如果她哭了,就输了。于是她拼命忍住眼泪,用质问的眼神盯着薤露。
最后,是薤露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对视,将目光主动移到一边。
“你把那东西捡起来!我不想看见那东西。”薤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你是来要她写的报告的吧……给你!”
她的手一扬,一叠稿纸从楼梯上方飞出,在空中散落,如蝴蝶,如落花,落在了安娜的脚边。
“拿了文稿就走吧!”薤露说,“说到头来,你也只是一个要靠别人替你完成报告的无能助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