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安瞬时就被蔓宁如此的冷漠姿态给深深激怒,一把将手中的薄纸揉成一团,便一脸阴戾地冲出了门去。
秦远还没来得及跟上彻底发飙、一路暴走的苏言安,眼前的画面突然就又跳转到了别处。
从原本阳光烂漫、满眼光亮的洋楼房间,一下子就换到了阴雨沉沉的外滩岸旁。
满眼暗沉颜色的厚实建筑中透着一股沉闷无比的压抑之感,此时正撑着一把红伞、翘目而望的蔓宁,便显得格外的突出耀眼。
此时黄浦江上一片阴云密布,湛黄的江面上亦是暗潮汹涌不止。斜斜落下的细密雨丝将江水切割出片片波澜,整个江畔尽是一片风雨欲来的骇人景象。
冷风徐徐,天气恶劣,外滩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为数不多的几个,也都是撑着暗色的油纸伞,满脸神色匆匆的在雨中快步疾行。
刚从汇丰楼前走出来的蔓宁,手里拿着一叠不厚的牛皮纸袋。走出门来对着江对岸的黯然天色沉默了一瞬,便一脸淡然地顺着中山路一路向前缓缓而行。
秦远的目光如影随形般落在蔓宁的身上,知道她此时应该正在前往和苏言安约好的那个地点,便是她第一次和他单独见面的红磨坊餐厅。
再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海关楼上的西洋大钟,离纸条上的约定差不多还剩一刻钟的时间。
大红的伞面在灰暗的街道上不紧不慢地徐徐向前。到了地方后,蔓宁收起洋伞轻推开店门,金属杆的伞尖瞬时就在地板上晕出一滩水渍,好似一朵在地面上徒然绽放的浅色花蓓。
放好伞后蔓宁才刚坐定下来,就听到远处传来&ldo;咚咚咚&rdo;几声海关钟整点报时的沉闷声响。
到了点人没来蔓宁也不着急,伸手招来了服务生叫了杯黑咖啡,便慢悠悠的抱着杯子随意翻看起报纸来消磨时间。
此时还是早半天的辰光,西餐厅还没到最热闹的营业时间。
再加上不讨喜的潮湿阴雨天气,过来用餐的食客更是几乎没有,偌大的大堂里就只有蔓宁一人,恍若包场一般悠哉哉地坐着。
这美人不急秦远急,看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可门口一阵沉寂并无人进店,恼的他不禁又暗暗责骂了那苏言安一顿。
心想着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只是为了在蔓宁这儿揩到一些油水,然后就翻脸无情了嘛?
就在秦远愤愤不已之时,门庭那头突然传来&ldo;吱呀&rdo;一下的推门声响,淅沥沥的喧闹雨声也一并飘进了屋来,蔓宁这才从报纸上头缓缓移开视线,挑起眼来朝店门口那边望了过去。
从外头推门而入的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此时一头的短发被雨水淋到&ldo;软啪啪&rdo;地全都贴在头顶上。
一身素旧的灰衣也是湿漉漉的一片,光看形容便是十分的狼狈不堪。
这男人伸手摘掉鼻梁上满是水珠的眼镜,随意抹了几下就又赶紧戴了回去。
镜片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朝四周围扫视了一圈,看到蔓宁后立马就扬起了满脸的笑意,跟着就快步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ldo;哎呀,不好意思我来晚了!&rdo;
见那人一屁股就在自己对面坐下,蔓宁不禁就微微蹙起了眉头,却仍面不改色的朝那男人淡定地问了一句:&ldo;请问您是?&rdo;
灰衣男人没有立即搭话,只是对蔓宁悻悻地笑了一笑。
伸手脱下身上灰蒙蒙的外套,又侧过脸去接过身旁服务生递来的菜单,随意在上头指了几样小食和饮料。
等点完单、身边再无旁人之后,灰衣男人这才转回身子,朝着蔓宁十分客气地笑了起来。
&ldo;不好意思白小姐刚刚失礼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衡,是苏言安一起共事的&ldo;同僚&rdo;。今天言安他有些私事实在不方便过来,便交代我和白小姐碰个面。白小姐要给言安的东西交给我便好,我会代为转交给他的。&rdo;
这莫名出现的男人语气平淡、一脸的理所当然,还没等蔓宁开口回话,暗中观望的秦远就已经先行炸毛了。
这苏言安到底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放蔓宁的鸽子?
相比之下,蔓宁的反应倒是要淡定的多,神色淡淡地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上,这才对着那灰衣男人冷冷地笑了起来。
&ldo;宋先生说自己是苏言安的&lso;同僚&rso;,可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又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你的身份?还有,苏言安他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抽不开身来?这般随便敷衍地找个人过来替他,就不怕我翻脸不认账,你们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嘛?&rdo;
那叫宋衡的男人闻言依旧笑意不减,只是伸手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一眼瞥见男人手中的纸片,蔓宁的眼神突然就暗淡了下来。再抬眼时,就看到那宋衡已经客客气气地将那薄纸推到了蔓宁身前的桌面上。
&ldo;白小姐请先息怒,这是言安之前托我转交给您的便笺,他也在上头写明了由我过来代领的事宜。至于言安的话,我听说是因为他女朋友今天好像突然有小产的迹象,他便陪着一起去医院了。事关人命也是情非得已,还望白小姐见谅。&rdo;
&ldo;女朋友?小产?&rdo;
说话间,蔓宁已经伸出长指挑开了那团皱纸。不需多作辨认,便确定眼前这张纸笺的确是那日她留给苏言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