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要担心,范特西医生说过,你的脸并不是没救了。&rdo;霍天麟看到儿子心事重重的样子,悉心劝导,&ldo;等他处理完手边的事务,就飞来中国帮你重新进行一次整形。你会恢复,哦,不,会变得比以前更加英俊。&rdo;
然而霍铭洋并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玻璃杯发呆,眼神涣散虚无,似乎在荡漾的红酒的波光里看到了什么幻象。
&ldo;你说,母亲她……&rdo;他喃喃,忽然忍不住哽咽起来‐‐是的,他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当两个世界终于可以连通的时候,可以再度拥抱母亲。然而,他的确见到了她,却是以这样一种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她占据了他的躯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是的,使命。
当末日来临的时候,脑海里的封印解除,一切记忆都复苏了。他记起来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有着截然不同的真相。
那并不是因为父亲而招致的黑道寻仇,而是一场母亲自导自演的谋杀!
那个叫做德芙雅尼的母亲,并不是克兰社团的人,只是一个来自南亚次大陆、有着高贵血统的灵能者。尽管没有看过《死海古卷》,也不曾得知玛雅预言,她却以自己的力量提前预知了未来,明白了末日危机的真实性。
可惜的是,除了另一位名叫夏之轩的中国男人之外,她这个想法却并不被身边的人乃至自己的丈夫所理解。她一遍遍地反复对身边的人说明预言,却只遭到了嘲笑和讽刺,到最后,丈夫甚至不耐烦地将她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然而,就在那里,她听到了神谕,明白了自己真正的使命所在。
在那个精神病医院的单人病房里,她和另一个守护者米迦勒一起,为迎接光明之子的到来做了秘密准备,中间联手击退过无数次&ldo;白之月&rdo;的窥探和搜索。五年后,在得知米迦勒已经去世的消息后,这个有着尼泊尔王室血统的女子默默地用秘术计算过自己的寿命,发现患有多种疾病的自己将会死在2009年的春天,只怕不能履行守护光明之子并在末日时为之战斗的使命。
时间不够了,所以,她不得不提前安排了自己的死亡。
为了这个世界不至于毁灭,被关在精神病医院的女人默默地做了一个惊人的周密的安捧,在那个计划里,所有人都是必不可少的棋子,甚至她唯一的儿子也成了最重要的&ldo;器皿&rdo;。
作为一个预言者、先行者,她是孤独的,不被人理解,也不被人支持,一切的一切只能独自在黑暗里进行,所有的牺牲也无人知晓。
终于,在儿子来看她的那个下午,一切如计划地发生了。烈火熊熊燃烧,吞噬了母子二人。她的灵在濒死时脱离身体,穿越那道门,去了&ldo;白之月&rdo;向两位使徒求救‐‐&ldo;用自己的灵魂来交换儿子的生命&rdo;,这样的理由连涯和幽颜都没有质疑,因为她具有的美丽躯壳和高贵血统,两位使徒允诺了她。在儿子重返人世时,她也顺利地蛰伏在了&ldo;白之月&rdo;,以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当然,在那之前,她把一些东西封印在了儿子的脑中。
没有人知道这场惨祸的真正起因,就连她唯一的儿子也以为是昔日父亲的仇家寻仇,才导致了那场火灾‐‐当日历翻到2012年的时候,那些草蛇灰线的伏笔才会浮现出意义。甚至,她封印在儿子脑中的记忆也会复苏。
那时候,&ldo;使命&rdo;作为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将会指引霍铭洋前来寻找她。她将利用唯一直系血亲的躯体在世间复生,协助光明之子完成最后的战斗。
10年,那是多么用心深远的伏笔和计谋啊!
&ldo;原来,我只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rdo;大难过后的霍铭洋目光涣散,看着手里的酒杯,喃喃着,&ldo;她不顾一切地在火灾里保护我,又不惜以出卖灵魂为代价救活我,其实并不是因为爱我,而是我对她还有价值,不可或缺,对么?&rdo;
霍天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多年来为了保护儿子和&ldo;白之月&rdo;进行了种种交易但直到末日来临,他才知道自己也成了妻子的一枚棋子。那个来自雪山下盛放着杜鹃的国度的异族女子,对他而言,一直是个神秘的谜。
&ldo;母子天性,她自然是爱你的。&rdo;许久,他这么说,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德芙雅尼是那样神秘莫测的女人,即便是身为丈夫的他,又怎能确定她是否真正爱过自己?
&ldo;可是,她更爱她的神,不是么?从骨子里看,她是一个比克兰社团更疯狂的追随者。&rdo;霍铭洋惨淡地笑了起来,有些自嘲,也有些悲哀,&ldo;枉我十年来不停地追忆、怀念着母亲,到头来,其实在这世上真正爱我的,只有你,还有……微蓝。&rdo;
微蓝,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低沉而悲哀。
末日已经过去,毁灭的一刻也已成空,活着的人们甚至会觉得那一刻从未存在过,然而,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忘记地狱之门关闭前的那一刻‐‐那个断翅的女孩站在巨大的门之前,回头看着他,轻声对他说&ldo;再见。&rdo;
在最后一刻,她拒绝了他的牺牲,任凭自己堕入地狱。
‐‐他知道,那一刻她是以&ldo;人类&rdo;的意志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她选择了保护他,不惜让自己死去。那样强大的精神力量,甚至让她身体里的所谓的&ldo;光明之子&rdo;都为之妥协。那最后一句&ldo;再见&rdo;,是她说的,而不是那个寄居在她躯壳里的光明之子。
在圣诞夜的狂欢里,霍铭洋抬起头,看着船舷外的大海。海洋是静谧的,上面映照着清冷的月光,美得仿佛幻境一样。他怔怔地看了许久,碎裂的脸上有细微却刺骨的痛,一分分地向下蔓延,那是泪水悄然划过了面颊。
&ldo;哟,瑞典皇家科学院有21名院士联合推荐中国的钱从皋教授成为下一届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候选人。&rdo;霍天麟的手指划过ipad,点开了一条新闻,念了出来,试图转移儿子的注意力,&ldo;据说他提出了前所未有的&lso;沙漏理论&rso;和&lso;平行空间密闭场理论&rso;,几乎颠覆了现有的量子力学架构‐‐哦,居然还是s城的人。&rdo;
那个名字是熟悉的,但霍铭洋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出神。
&ldo;看,耶路撒冷那边有条新消息,说不定和克兰社团有关。&rdo;眼看儿子没有反应,霍天麟又选了一条新闻念出来,&ldo;据说圣墓大教堂昨晚显灵了。在钟声敲响的时候,有几百名朝圣者看到教堂深处绽放出奇特的光,出现了耶稣复生时的种种异象……的确奇怪,昨天离21日正好是3天,对不对?&rdo;然而,霍铭洋还是没有回答,似乎在继续出神。乐队换了一首歌,旋律很熟悉,居然是一首克里斯&iddot;蒂伯(chrisdebugzh)的老歌(aspaceancatravellg)。然而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是齐秦翻唱过来的另一个中文版本‐‐
他们说季节越来越无常,
就连雨水也跟着受伤。
整个世界像风中尘埃,
谁也不敢大声对人说‐‐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