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来不及惊呼,就听到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沉闷、迟钝,仿佛是血肉被碾压而过的钝响。这是……他悚然一惊,努力撑起了身体,眼角只看到那道门没有片刻延迟地轰然关上,如同只是礪碎了一粒尘埃。
门里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一抹淡淡的血痕,留在门上。
他怔怔地看着那一道噩梦一样的巨大的门,似乎知道这将是自己生命的终点‐‐他被独自遗弃在荒凉的原野上,没有来者,没有逝者,天地之间阴霾而灰暗。这是哪里……父亲呢?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他去了哪里?!
他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灰白色的废墟里,再不能动弹。
&ldo;可怜的孩子……&rdo;忽然间,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耳边有人说话,一双手轻柔地伸过来将他抱起,低声对他说什么。那个声音低沉而温柔,语调如水一般绵延。他极力侧耳去听,然而入耳的只有风声,是谁……是母亲么?
他努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想看看面前那个和他说话的人是谁,然而仿佛知道他的意图,那只手忽然翻过来,覆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容颜。
&ldo;不要去看,不要记得,也不要怀想,&rdo;他听到那个声音对自己说,&ldo;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只是契约交换之地‐‐你离开这里之后,应该将这一切遗忘。&rdo;
不,不……怎么能遗忘呢?这里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地方。在日后余生的每一个日夜里,自己所渴求的一切,都将在这道门的背后。
&ldo;回去吧……你还有你的使命。&rdo;
那个声音远去了,那道门在他眼前轰然合拢。
&ldo;妈妈!&rdo;他失声喊着,忽然睁开了眼睛。
霍铭洋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醒来,梦里的触摸还停留在皮肤上,冰凉而柔软,仿佛烟花一样存在的幻觉。门上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痕似乎还在眼前晃动,然而,身边只有各种林立的仪器,刺穿他的身体,监视着他的血压和呼吸,冰冷而机械。
手术从昨夜11点开始,持续了15个小时。麻醉的药力开始退去,他疲倦地睁开眼,无影灯直接射入瞳孔,令他再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样强烈的光,总会激起他记忆里的某个最阴暗的片段。
是不是只要他不醒来,这个世界就不存在?
&ldo;不要皱眉,铭。&rdo;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一只带着薄薄塑胶手套的手按着他的脸颊,&ldo;伤口还没有黏合完全,你一皱眉,这半张脸‐‐&lso;砰&rso;,会像是碎酒瓶子一样裂开,然后我又要叫艾瑞丝进来用吸尘器吸碎片了。&rdo;
他没有回答,留恋着脑海里残余的温暖幻觉。那双手……那个声音……仿佛还在咫尺的地方。
&ldo;手术很疼么?怎么都听到你在叫妈妈了?不至于吧?&rdo;
范特西医生是纯正的日耳曼人,高大英俊,带着斯文的prada无框眼镜,有一头浅到几乎没有颜色的金发和绿色的眼睛,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他一边检查着他的皮肤,一边迷惑不解地哨咕:&ldo;奇怪,这次我用的麻醉药的分量明明足够放倒一头牛了,你怎么还会觉得疼?&rdo;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不回答。
&ldo;怎么又打架了?&rdo;看到他不理睬,范特西皱眉,教训道,&ldo;跟你说过,打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能打脸!你这张脸是豆腐做的,难道自己不知道?&rdo;
他别开了头,不想让那只手在脸上摸来摸去。
&ldo;别乱动。晚上你还得戴着这张脸出去见人呢,铭。&rdo;范特西的手停在他的眉峰上,侧头端详了片刻,&ldo;要不,这里再补一刀吧?这样眉弓就会更加挺拔一些‐‐我刚看过你们霍家的谱系,从你上溯五代,族里出现过一个印度血统的女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