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怕福宁郡主还想不通,还要牛心古怪之下,不定又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当下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了她半晌,直说得她答应立马就去乾元殿求见隆庆帝,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也一定会老老实实的窝在自己府里修身养性后,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打发她去了。
而福宁郡主出了仁寿殿后,让迎面而来的热气一扑,反倒冷静了下来。
母后说得对,她的确不能再发疯发癫了,韩征如今圣眷正隆,把皇上的心摸得透透儿的,这次报复她,也根本不是用的阴谋,而是完全可以摆到阳光下的光明正大的阳谋。
便是她豁出去闹到皇上跟前儿,韩征也完全可以说他绝不是出于什么私怨不私怨,他问心无愧。
反倒是皇上问起她因何与韩征结怨,她要怎么说?
说因为她儿子看上了韩征的对食,竟还想明媒正娶那小贱人狐媚子,为此不惜顶撞她,她一气之下,适逢宇文皓又到大相国寺给太后请安,她便灵光一闪,生出了要借刀杀人除掉小贱人的主意,结果却害人害己,萧琅也跟着跳了下去,亏得老天保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他断掉的两条肋骨也不是因为不慎掉马,而是在激流里不知道怎么弄断了的?
那韩征管保立马会再给她安个‘欺君之罪’,她的琅儿也会因为‘色迷心窍,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让皇上彻底否认了他,让他再无一丝一毫上位东宫的可能性。
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便可以亲长家族责任通通都不要,真让一个人当了太子,再让他当了皇帝,不是注定又是一个烽火戏诸侯,就为了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吗!
韩征必定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这般心狠手辣,不留余地的。
那她真如癫似狂的与他鱼死网破,才真是如了他的愿,他一个贱命一条的太监,无家无亲无后,说到底死了也就死了,什么大不了的?
她却有儿有女,有家有业,生来便是天之骄女人上人,将来待她儿子上位后,她享大福的日子更是在后头。
和韩征一比,她便是那最考究最珍贵的细瓷,韩征却是最粗劣最底下的瓦砾,与他斗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不是亏大了,不是疯了吗!
当务之急,就像母后说的,她只有示弱,只有韬光养晦,才是最好的能让皇上心软的法子。
只要皇上心软了,念旧情了,她今日失去的,便立时都能回来;等到她如韩征一般将皇上的心拿捏得透透的,取代韩征成为皇上最信任的人后,韩征和那小贱人几时死、怎么死,还不都是她说了算了?
等到她儿子再正位东宫,成为新帝后,她今日之耻就更算不得什么,也根本不会再有任何人敢提及一个字了,毕竟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舆论亦是一样,只会掌握在胜利者手里!
福宁郡主想通后,就越发的冷静了,也彻底接受了现实,带着人径自去了乾元殿。
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待她回府后,要怎么处置崔嬷嬷一家。
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她抬举他们,让他们过的日子寻常大户人家的主子且及不上,他们倒好,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崔嬷嬷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崔齐?崔安?崔……呸,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平时连远远给她磕个头请个安的资格都没有,就敢仗着她的势,打着她的旗号,在外面欺男霸女,在县令面前摆谱,谁给他的脸,谁给他的胆子!
听说他家里还有好几房小妾,日子倒过得比她儿子还要逍遥受用了,她儿子生来就是天潢贵胄,尚且那般的洁身自好,她儿子才最有资格欺男霸女好吗?
结果她儿子那般的正派,一个奴才秧子反倒摆出了比主子还大的款儿来,皇上怎么只判了他个‘斩立决’?
就该判他个五马分尸,车裂或是凌迟才是!
还有崔嬷嬷,连儿子都管教不好,平日里给她办事,只怕也多有不尽不实之处,她养她到底有何用?
回去她便把他们全家活活打死,扔到乱葬岗子喂野狗去!
福宁郡主想着,不知不觉到了乾元殿,这才先压下满腔的怒火,理了理衣妆,叫了自己的人上前去请看门的小太监帮忙通传不提。
再说施清如与常太医连日来虽都忙忙碌碌,却也没忘分神关注着福宁郡主被弹劾一事。
及至今日,终于出了结果,施清如虽觉得解气,心却仍悬着,怕福宁郡主与太后不会善罢甘休,找韩征的麻烦。
常太医也多少解了几分气,却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就降了一级,罚了三年俸,禁足一年而已,这惩罚也太轻了吧?换了寻常人,怎么可能罚得这般轻,不死也得脱层皮,她却是既没伤筋也没动骨,也就比什么惩罚都没有,稍微好那么一丁点儿而已。”
施清如小声道:“虽说本朝律法规定了‘天子犯法,却庶民同罪’,却是同罪不同罚啊,别的不说,就说达官贵人几乎都有‘八议’,寻常百姓能有吗?师父就别生气了,至少还是让福宁郡主受到了惩罚,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关键她到底没事儿,萧琅还为了救她奋不顾身,弄得至今都没进宫复值,若督主再狠一点,福宁郡主与太后只怕就真要鱼死网破了。
常太医闻言,想到就这个结果,还是韩征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才最终达成的,他再抱怨,回头让韩征知道了,心里不定会是什么滋味儿,这才没有再说。
师徒两个忙到傍晚时分交了班,便打算出宫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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