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奸却不是别个,竟是小卓子,司礼监里沈留柳愚等几个大的不论,东厂的档头缇骑们也不论,单论跟前儿服侍听差的小太监里,除了小杜子,也就小卓子最得韩征信任了,——谁事先又能想到他竟就是内奸呢?
压根儿就没谁怀疑过他,自然经他手后再送到韩征面前的酒菜,韩征也不会怀疑,可不就不知不觉着了宇文皓的道儿,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
柳愚说完小卓子是内奸后,立刻跪下了,“督主,都是属下识人不清,竟被那小囚囊的给蒙蔽了这么几年,今儿更是害得督主差点儿……亏得督主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不然属下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库了!还请督主责罚,要打要杀,属下都绝无半句怨言!”
心里不止恨死了小卓子,连他祖宗十八代也一并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当年小卓子能进司礼监服侍,就是因为先入了柳愚的眼,柳愚觉得他聪明伶俐有眼色会来事儿,自己用得顺手了以后,因韩征跟前儿一度缺跑腿儿的小太监,便把小卓子又荐给了韩征。
所以出了今日这样的事,柳愚这个当初的推荐人,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偏小卓子知道事败后,已经自尽了,不然他能在司礼监、在柳愚眼皮子底下潜伏这么几年,这一两年更是能近身服侍韩征了,心计有多深、有多能沉得住气,可想而知。
那他要被揪出来,哪怕是在柳愚拉网式的清查之下,势必也得一定的时间,甚至,他就侥幸逃过了这次清查,能继续潜伏在韩征身边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所以他的暴露,并非是因为柳愚雷厉风行,手段了得,他其实是自曝的。
叫柳愚怎能不恨上加恨,那小囚囊的不但欺骗了他,让他终日打鹰的反被鹰啄了眼,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还直接死了,让他连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好出一口恶气都不成了,简直也太便宜他了!
当然,他还可以鞭尸,可以将那小囚囊的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可终究人已经死了,也让他痛苦不了了……柳愚及时打住了思绪,面上越发的恭敬羞愧了,当务之急,是求得督主的饶恕,旁的都可以容后再计议。
韩征听得小卓子就是内奸,还已经死了,面上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浑身的气息却越发的冷戾了。
这还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呢!
半晌才冷声道:“除了小卓子,司礼监可还有其他奸细?其他地方呢,该拔的钉子可都已拔出来了?本督许你戴罪立功的机会,等事毕了,再酌情看要如何惩戒你也不迟。”
他御下自来酷厉,越是信任亲近的人,越是要求严格,当然,越是亲近、越是得他信任的人,他也都会给他们能给的最好的一切,凡事能替他们挡下的,也都会挡在头里,所以才能让手下人那般的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柳愚都已做好今日定会被他严惩,不死也得脱层皮的准备了,不想他却还肯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那与不惩戒他,其实也没什么两样了。
又喜又幸之下,忙恭声道:“司礼监应当没有其他奸细了,但属下还会把所有人再过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至于其他地方的,三日内定然都能拔出来,若三日后还拔不完,属下提头来见!”
韩征半晌才“嗯”了一声,“那本督就给你三日时间。来人,叫孙钊来见本督,沈留回来了吗?小杜子呢?”
却是说曹操曹操到,他话语刚落,小杜子就人未到声先至:“干爹,儿子回来了。”
韩征叫了小杜子进来,再以眼神示意柳愚先退下后,方问小杜子,“姑娘平安送回家了?”
小杜子笑道:“回干爹,送到了,姑娘还留儿子吃酒酿圆子呢。儿子想着干爹跟前儿正是用人之际,儿子虽拙,帮忙跑跑腿儿还是成了,就谢了姑娘,先回来了。对了,姑娘还让儿子带话儿给干爹,千万照顾好日子,不要着急,不要担心她呢。”
韩征闻言,整个人便都无形中柔和了下来。
想到了之前他们欢好时的情形,他从来就知道她美,却没想到她能美到那个地步,尤其她的眼睛,尤其在她定定的迷离的看着他时,更是潋滟的如三月里的春光一般……
韩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又热了起来。
他忙压住了满腔的旖念,当务之急是怎么善后,怎么解决了宇文皓,不留后患好吗?他却还在想这些,简直就是色迷心窍,他和他的宝贝可还有整整几十年呢,至于急在这一时吗?
韩征手握成拳,抵到嘴边咳嗽了一下,方道:“姑娘还说什么了没?姑娘瞧着还好吧?”
之前他瞧她走路时,脚步一直都很虚浮,本来他该一路抱了她回去的,偏实在分身乏术,更别提……事后的抚慰温存了,实在对她不住,也只能以后慢慢的补偿她了。
小杜子笑道:“姑娘挺好的,就是瞧着有些累,想来好生睡上一觉,就无事了。”
韩征点点头,吩咐道:“叫沈留柳愚孙钊都进来,本督有话说。”
小杜子忙应了“是”,却行退了出去。
施清如这一觉睡得极沉,连子时城里各处都开始此起彼伏的燃放焰火爆竹的声音也没能吵醒她。
等她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浑身都觉着说不出的舒坦。
脑子里不由得又浮过了昨晚上的一些场面,虽有几分担心韩征,不知道宇文皓会不会还有什么后着,他能不能应付得来,更多却是甜蜜,就在昨晚,她和督主合成一体了,昨晚实质上,便算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了……
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把脸捂进了被子里,无声的笑起来。
还是听得外面隐隐传来桃子和采桑的说话儿声,她才把脸自被子里露出来,掀被下了床。
身体仍有些酸,腿也仍有些软,但比之心里的安定与幸福,那点微不足道的不适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更是黛眉朱唇,粉面含春,不过一夜之间,便连自己都觉得不一样了一般。
施清如忍不住又抿嘴笑了片刻,才自己穿好一应衣物,——以免桃子采桑瞧见她身上的痕迹,立时便能猜到昨晚上发生了什么,虽然迟早她们都会知道的,但眼下她还不想让她们知道。
随即叫了她们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