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瑚走到半路,衣领突然被勾住。她回头,讶然:“师父,你不饿吗?”
路阶白一语不发,冷冷看了她一眼,一根指头勾定她,转身就走,杉瑚顿时被拖着倒退。她踉跄了几步,哎呀挣扎:“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路阶白这回毫不心软,淡淡道:“若不吃,以后都别吃。”
杉瑚一呆:“可是我的书还没看完呢,师父你不是说看不完不许吃饭吗……唉唉师父,痛,痛,你扯到我的头发了!”
路阶白这才停下,低头去看,果然看见自己的指头上缠了几根细细软软的“猫毛”。他下意识又勾了一下手指,做了一个缠绕的动作,杉瑚立即痛得抖了抖。
路阶白微微一震,飞快把手收了回来。
宽大的袍袖下,那根手指却忍不住又勾了勾,想起那青丝绕指的一幕,他眼中染开一丝愉悦。
“师父?”被放开的杉瑚终于转过身来,跟他并排同行。明明还是那张冷淡的脸,但师父是在笑吗?
路阶白嗯了一声:“笨猫,先吃饭。”
杉瑚闷闷地答应,她才来了几天呀,已经收获了“病猫”、“傻猫”、“肥猫”、“憨厚”等好几个负面形容词了有木有!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笨猫”!
路阶白垂眸看着她,忽道:“小黑。”
嘎?
杉瑚瞪圆眼睛,嘴巴紧紧闭着,师父肯定又要打击她,她这次说什么都不接话了,哼哼。
柳藻说得对,他的猫,总该有个名字。
他叫白,她理所当然该叫黑……小黑。
路阶白蓦地伸手,拍拍她的头,又唤了一声:“小黑。”
这一声与他平日毫无起伏的冷硬声调不同,竟轻而柔,清亮悦耳的好嗓音完全体现出来。
杉瑚听得一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父到底怎么了?路阶白不再言语,眼底的笑意渐渐扩散,走得更快。
一顿不怎么丰盛的晚膳,三人一狐却吃得格外开怀。
小九连自己身为“爷”的面子都不顾了,眼看那道佛跳墙就要见底,竟然直接跳上桌子,嗖地拖过碟子,一个闷头就埋了进去。
柳藻气得嗷嗷叫唤,小九则顶着油光亮亮的鼻子,得意洋洋地吱吱炫耀。最后还伸出了舌头,把碟子舔得干干净净。
眼见桌上一点剩菜残渣都没了,它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摇摇尾巴,跳到杉瑚头顶,蹲住——这只猫,以后本大爷罩了。
柳藻自觉地收拾残局,把杯盘摞好拿去洗刷。进厨房前对杉瑚笑笑,颇为不好意思的模样:“姑娘,你真厉害,柳藻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饭菜。”
杉瑚心里也高兴,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一顿饭,就把小九和柳藻都拉拢了。
小九用鼻子在她脸上蹭蹭,灵活地跳下来,蹦蹦跳跳追柳藻去了。
杉瑚还在傻笑,脑袋突然被用力一拍,她不悦地抬头,哼哼唧唧:“师父,你又打我!”
路阶白早已起身,云淡风轻地走在前面:“跟上。”顿了顿,又道:“擦脸。”
杉瑚听话地擦擦,只觉触感不对,低头一看,手上一片油光,她气得大叫:“小——九!你给我等着!”
厨房中传来“嘤嘤嘤”的猥琐笑声。
师徒回到国师殿,依旧是那张矮几,两人相对而坐。路阶白取出剪刀与白纸,一边随意剪剪折折,一边指点杉瑚看书。
“读史,必与己身相印证。”
“印证?”
路阶白赏她路氏眼神一枚,随手一指她正在看的地方,说的正是一位朝廷要员,弹劾宫中内侍,皇帝难以抉择,便召集某位名臣询问。
杉瑚还没来得及看完后续,一只白皙的手已经盖在了书页上。路阶白语速很快:“何解?”
她眼珠转了转,迟疑道:“内侍掌管宫中要务,是近身伺候皇帝的人,不应该轻易治罪。不如私下调解,想来朝廷要员……也不会太追究这等微末之人?”
路阶白摇头:“寄希望于他人不追究?”
杉瑚自知失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歪着头绞尽脑汁地想。路阶白也不催促,黑眸清凌凌地静静望着她,始终如初的专注。
突然,杉瑚猛地坐直身体,兴奋道:“可以升那个内侍的官,同时解除他身为内侍的职权!”
路阶白眼中浮现满意之色,淡淡追问:“理由?”
“朝廷重臣终究是重臣,而内侍不过是宫中近臣,当以要员为重,这是原则。此人之所以弹劾内侍,必然是内侍处事不当,解除他的职务,官员就没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