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他说。看着他一脸的平静温和,宋西岭很难判断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默默地把想问的问题咽了下去,“傅珩之,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待,连上大学都会被退学,我……”宋西岭难过地垂着头,“总之,如果你想提前结束协议的话……”“你没有被退学。”宋西岭怔了一下,抬起头。“……啊?”傅珩之嘴角挑起一抹淡笑:“你没有被退学。”宋西岭震惊了。“那你一回来的时候,那是什么表情?!”他声音禁不住提高了不少。傅珩之无辜地说:“什么表情?我不知道。我可是头一回体验被老师骂了三个半小时,一口水都没喝。”宋西岭的心情从低落、震惊和被傅珩之玩弄的一点气愤慢慢平息了下来,他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傅珩之扫了他一眼说:“行吧,没事了吧。”这是在赶人了。宋西岭僵硬地退了出去。可他总感觉傅珩之还在生气,就去厨房开火切菜,熬了点蔬菜粥,又晾了一会儿,温度合适时才拿着碗敲了敲书房的门。“进。”傅珩之客客气气地把粥喝了,连眼神都没怎么给他,继续翻看电脑上的资料。这种不上不下的态度最令人难熬,宋西岭吸了一口气说:“傅珩之。”“怎么。”“我错了。”傅珩之笑了一下:“说什么呢。”虽然他的笑容与平时别无二致,但宋西岭体内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不停地吞噬着他的心。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傅珩之想离开他了。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对他人的离去有种敏锐的直觉。很多年前,他的亲妈离开家的前一晚上,明明她还是像往日那样摔盘子、砸东西、呵斥宋西岭以及辱骂宋天雪,可他就是察觉到,他母亲的脸上,有种立刻就要摆脱他们的释然。那时他试探地问:“妈妈,你最近要出门吗?”老妈开始没理他,宋西岭执着地跟在她身后,她终于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滚一边去。”第二天一早,宋西岭被惊天动地的摩擦地面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他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着他妈就那样挎着包,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她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中。如今的感觉如出一辙。他不知道傅珩之为什么这样,或许是对他失望,或许是心情不好,又或许仅仅是腻了。他忍着心脏被无形的手撕裂的疼痛,情不自禁地慢慢走到办公椅旁,坐在地毯上,靠住了傅珩之的膝盖。仿佛这样,他就能挽留下他来。他没能留住他的妈妈,他不想再失去傅珩之了。房间内很安静,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如同坠入深渊。很久之后——或许是四十分钟,或许是一个半小时,宋西岭几乎都要睡着了,才听到头顶上方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的腿由于一直蜷缩着已经变得酸痛无力,迷迷糊糊中身体一轻,被拦腰抱起来。那天晚上傅珩之发了狠似的要他。宋西岭被撞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他咬紧牙齿,不让一声呻-吟泄露出去。傅珩之:“睁开眼睛。”动作终于停下,宋西岭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看他。傅珩之俯身,环住他的腰发力。宋西岭来不及防备,疼得嘶了一下。他就跟没听见似的,一双眼睛盯着宋西岭,直到他疼得脸都白了,才说:“叫名字。”“傅珩之……”“继续。”“傅珩之。”破碎的音节从喉咙深处传来,宋西岭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诉说着他的姓名,一声又一声。远方的汽笛声撕裂了深夜阒静的城市上空,如同压抑的悲鸣。傅珩之在一声声越来越轻的呼唤中,喘息着做最后冲刺,他看到宋西岭又闭上了眼睛,想拍拍他的脸让他重新睁开,却发现他嘴里念念有词。傅珩之:“说什么呢?”宋西岭没有答,红润的嘴唇翕动着,吐出残破的字句。傅珩之附耳倾听,耳朵几乎贴在他的脸颊,在听清那几个字时,他迟钝地停留了片刻,感受到不正常的呼吸温度,猛然睁大了眼睛,伸手抚上了宋西岭的额头。烫得吓人。他立刻下床穿好衣服,给宋西岭裹了两层厚厚的被子,把他捞起来,抱着他冲出家门。发动汽车后,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颤抖。他不知道宋西岭是什么时候发烧的,或许是不久之前,或许是晚上倚着他的腿席地而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