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事?”萧瑜拉她到镜前,为她取下凤冠,悉心揉按额头?上被压出的红痕,若是早知道这样?,就让工匠多用些心思,不把这凤冠做得这样?沉重了。“没什么,方才冬儿一直在想?殿下,一直都?在想?的。”“冬儿,你又?叫错了,不过没什么,这样?叫也好。”萧瑜把自己的冠冕也摘下放在一旁,又?觉得不够舒适,便将发簪拔下散开青丝,又?去拆冬儿的发髻,冬儿担心会侍女们闲话,萧瑜却丝毫都?不在意。“嗯,好吧,其实我?应该记着改掉了,现在有了比殿下更好的称呼,我?再熟悉一些,就能改过来了。”萧瑜眼中的笑意增了几分深沉,指腹摩挲过冬儿的唇瓣,轻声?道:“不,你若是不这样?称呼,便没有人这样?叫我?了,有许多人能叫我?陛下,可是只有你能叫我?——殿下。”“好呀,”冬儿笑吟吟地说,“那就不改了,只要没有旁人在,我?就这样?称呼你。”萧瑜耐心为她揉捏肩膀,脱下霞帔吉服,可是冬儿的耐性相比就少?多了,她还?想?着萧瑜的话,惦记着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如此便又?是中了萧瑜的“计谋”了。冬儿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一看萧瑜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又?被萧瑜拿捏在手,只是这次她还?不曾苦苦求他,萧瑜便轻饶了她,指给她看身后?的床铺。“常听民间?嫁娶时这铺床也是当紧的,可是在宫里没人知道,我?便专门派人去京城中有女儿的人家询问,这可是我?亲手铺好的床榻,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他语气听来很骄傲,在为当朝天子抢做了寻常妇人该做的事欢心雀跃。冬儿觉得珍惜,便又?把床榻上的花生莲子等推开坐了坐,随后?又?回到萧瑜身边。“冬儿也瞧见?了吧?这寝殿里的陈设可都?是有寓意的,床上悬挂的帐子绣的是百子图被褥绣着龙凤双喜,都?是我?闲时到宫中秀坊亲自督选的。”冬儿也不知道要怎么谢萧瑜才好,若是单说感谢有些敷衍,可是自己也给不了萧瑜什么,故而便趁萧瑜得意说着自己如何精心命人布置寝殿的事时,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随后?将脸埋在他怀中,抱紧他闷声?不说话。萧瑜的讲述声?戛然而止,竟愣神了几秒,才抱紧冬儿。“殿下,我?都?知道的,其实我?才看到就很喜欢了,你给我?的,我?都?喜欢。”“好,只要你喜欢就好。”萧瑜将余下精心的布置都?说完,命人将备好的晚膳呈上来,里面有一个?精致的小碗,只呈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饺子,萧瑜拿勺子将那饺子捞起,吹凉了些递到冬儿唇边。“怎么就只有一个?,殿下不吃吗?”“我?们一人一半,冬儿先吃。”她咬了一半,可是才嚼了一口,便觉得有些不对,嘟哝问道:“好像是没煮熟,感觉还?生着呢,宫里御厨连饺子都?做不熟了。”萧瑜不言,看着冬儿有些嫌弃的表情不禁朗声?大笑,随后?将那半个?生饺子也放进口中吃下。他笑道:“本来是要你说一句‘生的’,讨个?多子多福的好彩头?,冬儿却这样?说——不过也是的,什么撒花生吃生饺子,都?不如我?们两人好好在一起说说话,想?想?从前的事,今夜不要挨饿才是更好。”冬儿这才反应过来这生饺子里面有些说道,暗骂自己不懂风情只记得吃,把那半只饺子咽下肚,顿了顿后?说道:“生的和不生的都?很好的。”萧瑜却忽然问起一件两人从前避而不谈的事,柔声?道:“冬儿喜不喜欢小孩子,是想?要个?男孩还?是想?要个?女孩,想?要几个?孩子呢?”她当然很喜欢,她看见?梅音肚子里的小孩子羡慕许久,她想?要一个?小女孩,这样?就可以好好疼爱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了。不过若是没有,也不遗憾的。冬儿说她不想?要,萧瑜摇摇头?,让她从心回答便是。“唔,听说生孩子很痛,冬儿怕痛,所以也不敢多生,若是能一次儿女双全?就好啦。”见?萧瑜若有所思点点头?,冬儿连忙道:“这都?不是一定的事,不用放在心上的,没有儿女也不是什么遗憾的事。”萧瑜知道这是她在安慰自己,越是这样?的安慰,就越是让他心感不安,歉疚满怀。“冬儿,若是我?能和你育有孩子呢?你会不会开心许多呢?”他询问的声?音太轻了,冬儿恰好在埋头?吃东西,便没有听清,她问萧瑜说什么,他道无事。两人用过晚膳,夜色初降,沐浴更衣后?萧瑜和冬儿一同躺在了床榻上,挽手说了几件从前的趣事,劳累了一天的冬儿便有了些困意,微微侧身抱紧了萧瑜的手臂。萧瑜说他想?送冬儿一件礼物。今日他送了冬儿许多礼物,那些赏赐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珍宝绸缎就不必说了,这个?他当日要让自己做皇后?的许诺,这一场封后?大典,夜里的洞房,漂亮的龙凤花烛,如今他就平平安安躺在自己的身边,这些都?已经是很好的礼物了,冬儿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叫做礼物。冬儿再三询问,萧瑜回答时有些紧张。“我?想?把自己送给冬儿,我?的这一具身体,还?有本来的我?,冬儿会讨厌我?吗?”为什么会是讨厌呢,冬儿不想?听萧瑜用这样?的词说他自己,这的的确确是最好的礼物了,冬儿很喜欢,她忍住鼻酸,没有犹豫便侧身抱住了萧瑜。笑颜在他视线中绽放,这的确是冬儿最喜欢的了。萧瑜落下一滴眼泪,他将自己的身体挪移向?冬儿,虽然是他抱紧了冬儿的身子,可是却像是他在索求关怀抚慰一般。“冬儿,如果有件事我?一直都?骗了你,为此你伤心难过,你会不会觉得生气,觉得我?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就此厌烦我?了呢?”“不会的,殿下不要再说傻话了好不好,今天我?们不都?是很开心的吗,你这样?讲话,我?会很害怕。”觉察到了身旁人的不安,冬儿不再有困意,转过身去用温热的掌心覆在萧瑜的面颊上,亦触碰到他面上的泪痕。“殿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让你为难的事,难道是朝堂上的事吗?”萧瑜摇头?,问道:“冬儿记得我?曾讲过一个?故事,是有关两只鸟雀的吗?”“当然记得啦,”冬儿回忆起那个?故事,“我?还?记起殿下说过其中什么内情,只是得容冬儿细细想?想?。”“没事,我?可以再和冬儿说一次。”萧瑜压下酸涩的回忆,像是讲述一个?古老传说一般叙叙而言。“却道是,昆仑山有一树木,名曰长情,那树上常栖一种雀儿,名唤相思,一长情树上只栖两只相思,一只喜爱叫唱高飞,勤勉乐观,另一只却翅膀残缺,被余下鸟族奚落□□,不愿与其同伴高飞,期盼同伴寻得另一只健全?之?鸟,故而疏远冷淡。”“残缺之?鸟日日怨艾,驱赶其同伴,却致使同伴被恶鸟逐杀,折羽堕入幽谷,此后?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悔恨晚矣,遂向?天神乞求寻回同伴,或许诚心感怀上苍,失而复得,得健全?之?身,亦寻回昔日同伴,发誓余生与同伴相守,不离不弃,共筑爱巢。”的确是这个?故事,可是似乎又?和上次萧瑜说得不甚相同,冬儿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是萧瑜说起这个?故事时情绪不再那样?低落,她也便好受了一些。萧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吞下了无数锋利的的刀片一样?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