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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繁花想不明白了。这算是哪门子事啊，一个死了几十年的人，可能连骨头都沤糟了，要它干什么呢？繁花问：&ot;瘦狗究竟想干什么呢？&ot;祥生说：&ot;人家一说我才知道，瘦狗是庆刚他娘的侄孙子，庆刚跟瘦狗他爸是姑表兄弟。&ot;繁花来劲了。繁花说：&ot;咱村的人，埋到他们巩庄算是怎么回事嘛。我们可是孔孟之乡。不能让外村人笑话！&ot;但祥生一句话，就把繁花给呛住了。祥生说：&ot;人家要是告了呢？&ot;

繁花用手电筒照着祥生的脸，祥生的嘴。祥生也不躲，迎着那光，眯缝着眼，继续说着。繁花觉得那张嘴里喷出来的每一个唾沫星子都像子弹。祥生说：&ot;我也给他说了，坟是什么时候有的？普天之下第一座坟就是孔子的坟。孔子是谁？孔子是我们官庄人的老祖宗。我还没说完呢，瘦狗就把我顶了回来。瘦狗说，不让挖走？好，你们就等着上头来处理吧。瘦狗说了，官庄当初没有落实平坟政策，还有理了不成？瘦狗还给我转文呢，说从一滴水里可以看见太阳，从一个坟头可以看见官庄人是怎么弄虚作假的。你不知道，瘦狗有多气人。气死我了。&ot;

繁花的手电筒一下子灭了。灯光一灭，四周更黑了，就像炉火熄灭后的锅底。谁家的扁担勾碰到了铁桶，咣当一声，吓人一跳。还突然传来两声狗叫，跟炸雷似的，又吓人一跳。狗叫声惊动了旁边的一座门楼，门楼下面的灯一下子亮了。繁花想起来了，那是祥生的兄弟祥民的门楼，祥民烧包得很，那灯是声控的。有人荷锄走了过来，又很快走出了那光影。繁花没看清他是谁，觉得他有点像鬼。繁花心中一惊，赶紧去看那有光亮的地方。那门楼上有一块石匾，上面刻着孔子的一句话，&ot;文革&ot;已经批臭了，现在又香了，叫&ot;克己复礼&ot;。祥民是信教的人，信教和这&ot;克己复礼&ot;，好像有点四六不靠的意思。

繁花心中很乱，盯着那块石匾看了半天。祥生说：&ot;你拿个主意吧。&ot;繁花说：&ot;就让他挖走？&ot;祥生说：&ot;你说呢？&ot;繁花吸溜了一口气，又问：&ot;瘦狗这样做，图的什么呢？&ot;祥生说：&ot;是啊，他图什么呢？&ot;繁花说：&ot;我还是不明白，这分明是草驴换叫驴嘛。&ot;祥生说：&ot;就是嘛，草驴换叫驴，也就图了个屌。&ot;繁花笑了，说：&ot;还真是图了屌。你想想，又得火化，又得举行仪式，烦都烦死了。&ot;祥生说：&ot;可不是嘛。瘦狗脑子里进屎了。&ot;繁花不想拿这个主意，就把话题引到了别处。她问：&ot;听说祥民要在王寨修个教堂？&ot;祥生说：&ot;烧包呗。没钱就烧成了这样，有钱的话还不定烧成什么样子呢。&ot;繁花说：&ot;听说教堂也很赚钱的，香火钱很可观的。有一点我不明白，干吗修在王寨呢？修在咱们官庄该有多好。官庄也有不少人信教嘛，起码有百十个人吧？&ot;祥生替祥民解释了，说：&ot;赚本村人的钱，不好意思嘛。嗨，不管修在哪，外村人提起来都会说，那是官庄人修的。&ot;

繁花心里突然闪了一下，老外应该是信教的。繁花就说：&ot;祥生啊，见到了老外，你就给他说，说咱们官庄村人修了个教堂。他要做礼拜的话，不愁没地方做。&ot;祥生说：&ot;好，算一条理由吧。&ot;说完这个，祥生又把话题引到了瘦狗身上：&ot;到底同意不同意瘦狗挖坟，你给个准话呀。&ot;繁花说：&ot;那，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挖？&ot;祥生说：&ot;我也这么问过瘦狗。瘦狗说，等入冬以后吧。冬天人闲嘛。&ot;繁花放松了。繁花想，就是啊，巩庄村也是要选举的嘛，瘦狗那狗日的，眼下哪有这份闲心呢。繁花对祥生说：&ot;那就先不理他。走，跟我回家，让殿军好好陪你喝一壶。&ot;祥生却说：&ot;改天去吧。路过祥民的门口了，我进去看看。我得问问他修教堂的事。老祖宗说的，长兄为父嘛。&ot;

《石榴树上结樱桃》第二部分（10）

后半夜下了一场雨。秋风秋雨的，天顿时凉了半截。铁锁的那两个姑娘，当晚就跟豆豆挤在一起。小孩子都贪睡，尤其是妹妹亚弟，送过来的时候还哭鼻子抹泪呢，可扭脸就睡着了。繁花的父亲当天晚上睡在客厅里，母亲带着三个孩子睡。繁花平时就起得早，这天起得更早。她先到母亲的房里看了看。听见她进来，母亲拉亮了灯，然后翻身朝里睡了。老人家是嫌她多事，不高兴了呀。三个孩子睡得正香，就像三只猪娃躺在老母猪旁边。母亲睡在临着窗户的那一侧，雨水潲进来，把床沿都打湿了。繁花用干毛巾将床沿擦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退了出来。

再次来到院子的时候，繁花先将她和殿军的内衣内裤洗了，挂到屋檐之下，然后又把院子扫了，还往兔笼里丢了几把草。平时，她早上就喜欢在街上走，遇到有人&ot;投诉&ot;，她能解决就当场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拿到村委会上解决。这天，因为有雨，街上空落落的。繁花很快就走到了村外。小麦还没有破土，地里还是光溜溜的。有一片菜地，瓜棚豆架还支在那里，黑黑的木头上长了一层苔藓。盯着那片薄薄的绿色，繁花在雨中站了许久。出来的时候，繁花看见田边的沟渠里有一只死鸡。不会是鸡瘟死的吧？繁花用树枝挑着，把它扔到了麦地里，然后就用那根树枝刨了坑，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