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比这座沉默的城知道得更多,他唯一可做的是他终于把这座城浓缩在了一张纸上,他有了这座残迹的草图就像有了什么证据。他找了许多人去问,去查了县志,但却仍是糊涂,可越是糊涂。他越想弄清这座城的由来。后来,他见了在凉州一家古籍研究所的一个古怪的老人,老人姓子,这个姓太古怪了,与他研究的学问一样怪。他在寻找一支失踪的军队,一支由古罗马战俘组成的军队。那个姓子的老者默不吭声地看了那张草图许久,才拍手大叫:&ldo;真是奇迹,它们真的在这儿,真的在这儿……与我想象的太一致了。&rdo;老人喃喃着,把急着要返回山上的单一海送出家门,郑重地握着他的手:&ldo;也许你发现了一支军队,也许只是一座旧城的残骸,可我没有证据,比如文字,比如他们残缺的脚印,比如残矢、脸孔……我需要你画出这座城详尽的地址和方位,还有一些实物。也许我们将共同发现一个二千年前的秘密。这也许是个可怕的发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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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的残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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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一海驱车向山上野营驻地急驰时,内心像被攫住一样。他太压抑了,他觉得自己几乎被子老讲的那些话给压得喘不过气来,就把司机换了过来。在山坡上急速行进的吉普车,像一只小小的虫子,一会儿就蜿蜒到了驻地。
尽管老人的话只是一种猜想,可他真下意识的预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秘密,一个只有在战士间才有的秘密。自从有了这个猜想,那种急切进入这块遗址的想法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了,直到今天早上,他从梦中醒来,看到湛蓝的天空时,这种念头方又呼地燃烧起来,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压制着自己没有半点流露。上午是政治学习,他向指导员交待了几句,就一个人出来了。那一段路他走的急如星火,全身出了许多的汗珠子。现在凉风刚过,全身舒服得骨头节吱吱响。他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大步走向城堡的大门。那门只是两座土墙之间的一个缺口,他下意识地认为这就是大门。因为他注意到只有这儿才寸草未生。他下意识地挺胸收腹,感觉是在检阅。突然他又把腰下意识地挺直,仿佛城门边还立着个哨兵,也许就是那传说中的古罗马人,穿着汉族的衣服。并且是被汉族俘获的古罗马人。他们怎么来的,这么远,又是怎样在这里当起了战士。单一海的心中涌满了这些奇怪的问题。但他未作停留,任这些念头在脑子里晃悠。一瞬间,他甚至后悔,未曾向子老问及这些问题。未问别人,便等于给自己背上了一个疑问。有个疑问,总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像挑着一担水,却不知这水是那口井里的。他习惯边走边想,一走路他脑子就特别活跃,特别适于思考。走路和思考,对他是一种巨大的享受,可这种享受在他还未进入大门时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一双清晰的鞋印。那两行鞋印从大门口大摇大摆而入,又悠然而去。已被风吹软的浮土才是最好的见证者哪!
可这人是谁?单一海有些突然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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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藏在他的背影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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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脚印行走的方向有些不守规则,蜿蜿蜒蜒地像是叹息。从那行淡淡的脚印上,单一海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偶尔驻足和呆呆仰望的神情。一个人的脚印就是一个人的表情哪!单一海在军校攻读时,读过一本关于脚迹方面的书。从那以后,他下意识地注意过许多人的脚印,从那些奇形怪状的印迹上,他读懂了许多自己未曾发现的东西,那些东西其实才是人最基本的表情。他下意识地保持着自己这一奇特的习惯。保持一种怪异甚至是独特的窥视方式,就像持有一种独特的认人方法和标准。
他跟定那行脚印,从土墙进入这座残缺的古城堡。堡垒内的阳光似乎被那些土吸走了一般,倏然暗淡了下来。单一海镇定一下,看准方位,摸出纸笔。他决定先不去理会那行脚印。这也许只是一个牧羊人的足迹吧!一个孤独的牧羊人!但他忽视了这个牧羊人的羊群。他有种深深的冲动,描摹出这座城的每一点细微末节,并且尽可能找出一点实物,如果可能,他真想让自己的连队,把这座城挖地三尺。他想,肯定会有一些残矢或者那些战士的骨殖开口说话的。为子老提供一个可供判断和佐证的东西,也为自己。
他把那张绘图纸在图板上固定好。淡淡的微风哗哗地掀动着它,发出啪啪的带有金属质的回响。单一海很喜欢这种纸。硬韧光滑。一看就有种想在上面挥毫的冲动。他还有个私人的小毛病,凡属一些重大的材料或者标图,他都爱找来这种纸,用以实施个人的想法。他觉得,高质量的东西必须要有高质量的纸张才相配。一看到那种把高质量的东西用软不拉叽的白粉纸表现的行为,他就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今天,他特意把那几张好纸拿来。他想,我肯定可以把这座城绘好,并且一次成形,永不改动。
单一海有这种能力,他比任何人都信服自己的本领。他在陆军大学指挥专业学了三年,此后又在司令部绘了三年地图,垒了三年沙盘。在十年间几乎绘遍了自己驻防地域的所有地图,并且差距仅万分之三。要知道,这是手绘呀!他的参谋专业几乎成了这个集团军参谋专业的标高。他可以用一把尺子,一只铅笔,当然还有一张上好质地的高标绘图纸,靠目测就可以准确地复述你随手指定的某类地形地物。但他天生不爱在平静的司令部机关闲呆,他用了一个不过分漂亮的借口,终于到了这个乙种师的168团当了二连连长。这个连长太悲哀了,悲哀到了一种连他的专长也一无用处的地步。战士们并不需要他做任何类似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