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岸:“情况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是吗?”
沈忱:“是啊!”
“所以,”男人掰开他的手,重新在厚厚的棕榈叶上躺好,“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沈忱根本不想理会他这番话里拐弯抹角的逻辑,他只是被现状弄得极其焦躁,别说睡觉了,他焦躁得现在连呼吸都是手动挡。这次季岸用下巴抵住锁骨处,让他想揪领子也没有地方发挥;沈忱直接双手并用的撑在对方侧腰上,像揉面似的推:“你别睡了啊,你起来想办法啊,生火啊,烧狼烟啊……”
男人可是沾床就能秒睡的人,就躺了这么一分钟,他已经困得声音都半死不活了:“我想睡觉……”
“你睡了我干什么啊……”沈忱话赶话地说。
“你也睡,你昨晚不也没睡吗?”季岸说着,就那么闭着眼把毛毯打开,像大蝙蝠似的,还往里挪了挪身体,“你也睡,我分你点盖的。”
——啊,不行了,这个人是真的没救了。
意识到想让季岸不睡觉,比让太阳从北边出来难度还高,沈忱绝望了。他的理智彻底崩盘,心理状况也一塌糊涂,焦躁过度之后,他突然间有种“大家一起死算了”的平静感。
“他妈的睡就睡,”沈忱干脆也脱了鞋,钻进庇护所里,“你睡我也睡,睡死算逑!”
男人真言出必行,等沈忱躺下,就把刚才牢牢裹在自己身上的毛毯分出去了一半,盖在沈忱身上。
在躺下去的瞬间,疲累感就像巨大的海啸,倏地扑在沈忱身上。
庇护所局促逼仄,两个大男人躺在里面非常极限,季岸只要再腾两厘米空间出来,背就会抵上冰冷的石壁;沈忱要想跟他拉开五厘米距离,就会从棕榈叶的边缘滑出去。
因此,他们只能紧紧挨着;季岸在沈忱的背后,手无处可放,索性就搭在他腰上。
沈忱想计较这该死的手,但还没来得及计较,他就昏睡了过去。
外面风吹得树叶擦着树叶沙沙作响,海浪在远处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沙滩,火堆时不时烧出噼啪地响动。季岸明明该秒睡的,却因沈忱这顿折腾又多清醒了几分钟。在这几分钟里,他合着眼,在这些纷乱的环境音里找到了沈忱沉沉的呼吸。
他听着呼吸,安然睡着。
山洞
啪嗒,啪嗒,啪嗒。
沈忱做了个噩梦。
噩梦的内容在他睁眼的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潮湿阴冷的恐惧感还残留着,但很快也随着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而消退了。
面前火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让他不安到醒过来的啪嗒声,是豆大的雨点打在棕榈叶上。外面天光黯淡,几乎就要天黑,好在季岸摘的叶片够多,搭得也够密,雨水才没从叶片缝隙里渗下来。
沈忱倏地坐起身,这才察觉自己手脚冰冷,浑身都冷得厉害。
他先抓起那条薄毯把自己裹成牛角面包,混沌的脑子在动作间慢慢的转动,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儿。
外面在下大雨,海岛上茂密的植被在大雨冲刷下噼里啪啦吵人得厉害,沈忱听着那声响,摸出烟含进嘴里。但他刚醒来血压很低,浑身使不上劲儿,连塑料打火机的按钮都按不下去。好半晌过后,沈忱终于成功点着烟,他吸进肺里一大口,再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浊气都吐出去似的,长长地吐息:“呼……”
接着,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儿了——局促的庇护所里只有他一个人,季岸不见了。
他睡着之前,季岸应该是躺在他旁边,跟他盖同一条毯子;然后他就秒睡了,他远比自己以为的更疲惫。
所以季岸呢?
男人什么时候醒来的、什么时候离开的,沈忱毫无察觉。
一千种最坏的发展从他脑子里闪过,沈忱冷得手都在微微哆嗦,他就像电影里的中年老头,极力想让哆嗦停下,却依然只能哆嗦着抽烟。
——就他和季岸这种糟糕透顶的关系,季岸找到了什么离开荒岛的方法,然后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完全有可能啊!季岸就巴不得他死!
——但现代人莫名其妙身上就背条人命,仿佛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季岸虽然讨厌他、喜欢折磨他,也不至于要他死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