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啊?&rdo;老头儿威胁地向他倾过身体。
&ldo;我没骂您,我骂别人!&rdo;
&ldo;今后不许再和那个姓严的来往!当年他也是你们那次二十多万人大游行的
头儿,对不?公安局也挂着号呢!你以为别人不抓住点什么把柄就写匿名信啦?
这叫群众的眼睛是亮的,贼亮贼亮!……&rdo;
&ldo;他们不是群众。群众不会背地里整我!&rdo;
&ldo;是!不但是群众,还是革命的呢!匿名信我看的,上面这么写的!没名没
姓,才非是革命的不可!你别叫你那姓严的哥儿们牵连了你!老子这是肺腑之言
!……&rdo;
唾沫星子溅到他脸上,他没擦。
他浑身燥热,嗓子冒烟,恨不得跟谁打一架。
自从有了工作,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命运是开始攥在自己手里了。现在听来
却不是。仍是攥在别人的手里。归根结底仍是攥在别人手里,不完全是攥在眼前
这老头儿手里。只攥在这老头儿手里,倒还是他的幸运了,也攥在另外一些人手
里。那些人平时好像并不存在,当他的命运影响到他们的命运时,他们的各种各
样的嘴脸才会显出来。好比蒙上了一层灰尘的镜子,灰尘一擦,什么都照见了。
他们平时不过是攥着他的命运,笑呵呵地攥着。一张张面孔可能都是亲近的,
友好的,诚挚的,和善的。他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是攥在他们谁的手
中。
他今天又一次明白了,无论他怎样努力,怎样学得圆熟起来,也只能操纵着
自己的一小半命运。他的命运不过像他养的一只狗。狗脖子上套着许多脖圈,每
个脖圈都连着一根结实的绳子,自己手中只扯着一根。另外许多根平时看不见,
不知扯在哪些人手中。他的路越顺利,那许多根看不见的绳子便越渐渐绷紧。而
当他走得比别人都顺利时,那些扯着另外许多根绳子的手,就必定要使暗劲儿朝
四面八方拽了,那些人只能容忍他的命运引导他往坑坑洼洼肮肮脏脏污水遍地乱
石成堆处跟头把式踉踉跄跄三步一跤五步一倒地走。也许只有这样活着才不至于
遭人恨遭人陷害遭人暗算。
难道所谓社会如今便是你手中拽着我的&ldo;狗&rdo;我手中拽着他的&ldo;狗&rdo;他手中
拽着你的&ldo;狗&rdo;人人手中都拽着别人的&ldo;狗&rdo;人人的&ldo;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