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辆面包车划破夜空,背离市中心的方向向着云城的郊区飞速驶来,不多时,停在一栋绿树环合的建筑物的后门。这建筑物面积不小,悠然自得地坐落在老山脚下,是所谓上流社会“修身养性”,逃离城市喧嚣的绝佳去处。
殊不知这温泉度假村山环水绕,仙气袅袅的皮囊下,藏了多少纸醉金迷,又有多少光鲜亮丽的人物对此讳莫如深。
度假村后门处,早早就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跑车,好久不曾挪过窝。车里坐着一个男人,穿黑色的立领风衣,遮了小半张脸,也挡住了那张凉薄的唇。他鼻梁上架着金属框的眼镜,衬得鼻梁越发高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似乎有些焦躁,但这丝情绪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他压制下来,骨节分明、修长匀称的手放在膝头,轻轻地敲打出一串无声的节奏。
直到那辆面包拐过弯,在蜿蜒的郊区小路上露出车身,渐渐驶近,明晃晃的车灯在黑暗中好似怪物的眼睛。
男人在膝头敲出的节奏乱了,藏在阴影下的唇角微微上挑,若失去衣领的庇护,便可以看到他脸颊边浅浅的梨涡。
面包车停在黑色跑车的旁边,一个男人打开门走了下来,他身量极高,一身腱子肉,黑色的短袖衫紧紧地罩在身上,但脸色却并不好看。
不为什么,被比自己瘦弱了好几倍的男孩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糊了满脸鼻血,此刻已经肿了半张脸,纵是谁脸色也好不起来。
那男人走到黑色轿车旁,敲了敲车窗,车窗立即被降了下来。
“人带来了吗?”
清冷的声线响起,男人立马明白这就是今天这桩活儿的大老板,脸上堆了笑,应承道:“带来了,带来了,吃了一针麻醉,在车里睡得香呢。”
“没伤着吧?”车里的大老板问。
“呃……”男人的眼神有些躲闪,迟疑地回答道,“不小心碰了两下,这小子脸嫩……”
“我说过不准伤到他的!”语气冷了一截,吓得车窗外的男人一个哆嗦,生怕大老板不满意,不如约给钱。
“天地良心,大老板!”男人指着自己的脸,解释道,“您这宝贝可不是省油的灯。您赏脸瞧瞧我,这脸肿的跟猪头似的,都是他干的。我们还有兄弟,被他一脚踹了命根子,现在估计得上一趟医院,不然传宗接代都是问题,您说是不是……”
车里的人冷哼一声,道:“医药费算在尾款里,要多少,你开价。”
“哎!好嘞,您等着,这就把人给您送上车,您想怎么玩怎么玩……”男人笑得蔫坏,没动手前心下还感叹有钱人的品味真是独特,不爱娇滴滴的女人,偏看上个男人,可见了那小子之后他心中的疑惑散去了一半,那细皮白肉,那长腿细腰,真真是个极品,难怪招人惦记,绑也要绑到身边去。
大老板听着不堪入耳的话,皱了皱眉,但表情隐没在夜色里,无人看清。
“不用了。”
男人正准备转身开车门,却被大老板叫了停,茫然地转过身。只见大老板下车,摘了眼镜,手指勾着纯黑色口罩挂在耳边遮了脸,他身形挺拔,看上去岁数不大,露出一双清亮的眼仁,似是温润通透的白玉,看仔细了还有几分书生气,颇不像是鸡鸣狗盗绑架人的强盗。
大老板弯腰,身子探进面包车的车门,把后座上昏睡不醒的人打横抱了起来,动作轻地好像新郎官接媳妇,呵护备至。
男人看着大老板把付小嘉抱上旁边那辆黑色跑车,笑了笑没说什么,跳上自己的车扬长而去了,接下来这段日子,就是拿钱逃命,怕是要东躲西藏几个月了。但这老板手笔大,这单也值……
黑色的跑车缓缓发动,进入度假村内部,驾驶位上的人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后座上的大老板摘下口罩,目光也一直没离开怀里的人。
付小嘉肿着半张脸,白皙的皮肤上五指印分外清晰,他眉头微蹙着,昏昏沉沉地靠在男人肩头,在睡梦中不安地喘气,纯白色的t恤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瘦削的半边肩胛。
大老板静静地端详了一会,伸手挑起付小嘉的下巴吻了上去,唇瓣的温度好似烫伤了他的心脏,温存的动作没持续多久却又变得暴戾,付小嘉迷迷糊糊
地感觉到唇上的痛感,痛苦地哼出声来,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
“现在你,总该是我的了吧……”
男人放开付小嘉,低低地在他耳边呓语,脱下风衣外套盖在怀里男孩的肩头,搂住了他温软的身子,像是抱住了什么宝藏。
后视镜里露出一双眼睛,开着车的中年男人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宋声,希望你做的这些事,对董事长和大公子来说,是有用的……”王长明眼中复杂的情绪交织着,说罢铁青着一张脸继续开车。
宋声坐在后座上,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扶着付小嘉的后脑勺兀自在那里笑,指尖怜惜地在男孩脸颊上轻轻滑过,引得半梦半醒的人微微战栗。
……
凌晨时分,一个男人怀里抱着满身是血的另一个男人在医院的楼道里狂奔,他通红着眼眶,原本俊朗周正的脸此刻沉下来,冷得吓人,他的手在发抖。
若说担心,怀里的人可能分走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的担心来自于那个消失不见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