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冲、冯保在乾清宫门口迎接陈皇后、李贵妃一行。李贵妃瞟了孟冲一眼:“孟冲,谁让你来的?”孟冲哭着说:“启禀贵妃娘娘,万岁爷刚刚大行,奴才如同万箭穿心,奴才是痛苦不已,奴才宁可替皇上去死。”李贵妃冷冷地说:“你倒是真为皇上着想,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和高拱将那奴儿花花和王九思弄进宫来,皇上也不至于这么早龙宾上天。你等着,这账我得一笔一笔跟你清算。”孟冲吓得扑通跪地:“奴才知错!奴才罪该万死,但奴才也是听万岁爷的。”李贵妃说:“你还敢犟嘴。”孟冲头埋得更低了:“奴才不敢!奴才任凭贵妃娘娘处置,但只求娘娘一事,您让奴才留在宫里,奴才一定竭尽全力,把万岁爷的丧事办好。”
冯保插嘴道:“少啰嗦,让你歇着就歇着!还不赶快退下!”孟冲无奈怏怏而退。
李贵妃与陈皇后议定皇上的丧事由冯保具体操办,调度宫内大小事宜。冯保建议乾清宫乃我朝历代皇帝处置政务、统驭天下的机枢之地,先帝既已龙宾上天,其龙体不可久留乾清宫,按先朝规矩,立即移往宏孝殿,并将祭奠先帝的灵堂设在那里;乾清宫重新布置后,给太子爷搬进来住。
听到这个决定,朱翊钧一屁股跳下绣椅,嚷道:“不,我不搬进来,父皇刚死,我怕。”冯保说:“太子爷,你不能怕啊,你马上就要登基继承皇位,你是大明王朝的第十四位皇帝,从现在起,乾清宫就是你的正寝之地。”朱翊钧还在躲闪道:“不,不,我怕,我怕。”陈皇后伸开双手,柔声喊道:“钧儿,过来。”朱翊钧投进陈皇后的怀抱。陈皇后替朱翊钧拭去脸上的泪痕,言道:“钧儿,你已经十岁了,从此你要治理天下,你怎么能说怕呢?”
京城内,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所有的商铺关门停止营业。在黎明与黄昏的交替中,谯楼上,沉重的木杵撞击着高悬的铜钟。一群乌鸦被惊起,窜过参差宫阙,飞向暮霭低垂的原野。
乔装打扮的王九思带着徒弟二蛋趁着浓黑的夜色来到一处四合院。王九思环顾四周,二蛋掏出钥匙,打开门锁。王九思推门进去,二蛋跟进,又把门关上,倚着门叹道:“终于到家了。”路对面,两个便衣跟踪而来。他们低头交谈了几句,一人消失在夜幕中,另一人也闪进暗处。
王九思四处看了看,对二蛋说:“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今夜里,你赶快收拾细软,明日一大早,咱俩逃出京城。”二蛋说:“好,小徒这就去收拾。唉,师傅,那个玉娘怎么处置?”王九思一拍脑门子:“你瞧瞧!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二蛋指着右厢房,王九思推开门进去,屋内黑古隆冬。王九思摸索着打着火镰,点亮灯盏。玉娘仍手脚被绑,昏睡在床上。王九思坐到床沿上,抚摸着玉娘的脸,眼眶中射出欲火。玉娘“噌”地跃起:“妖道,你想干吗?”王九思说:“美人儿,你让本真人惦记死了,来,让本真人亲亲你。”王九思迫不及待动手撕玉娘的衣衫,玉娘在他手臂上狠咬了一口。王九思恼羞成怒,一下子扑到玉娘身上。二蛋突然跑进来,惊慌失措喊道:“师傅!”王九思抬起头问:“怎么了?”二蛋说:“官兵把咱这院子包围了。”王九思大惊:“啊!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说着腾地跳下坑。玉娘冲窗外喊:“来人哪!”王九思听到她的叫喊,一下子捂住她的嘴,抓起玉娘,朝墙角掷去。“嘭”的一声,玉娘的额头狠狠撞在墙上,顿时昏死过去。
大门被兵士撞开,数十名兵士一涌而入。
王九思从右厢房里跳出来,从二蛋手中接过一把剑,疯狂的挥舞、叫喊。舞罢,他喘着粗气停下。所有兵士举刀注视着他。王九思依然喘气,一兵士挥刀向他砍去。王篆高声说道:“不要杀死他,要活的!”王九思挥剑向王篆扑来,王篆稍一抬腿,便将王九思绊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众兵士一拥而上,将王九思捆了。
王篆吩咐:“把这院子彻底给我翻个个儿。”
第六章龙宾上天(7)
陈应风奉东厂提督太监冯保之命前来捉拿王九思,秦雍西却是奉首辅高大人之命来的,秦雍西不屑地说:“这事儿就用不着陈掌爷劳神了。捉拿一个王九思,哪用得着两拨人马。”陈应风道:“秦大人说得也是,依下官之见,还是你们回去吧。”秦雍西道:“我们回去?高阁老命令下到刑部,捉人办案,我们才是正差。”陈应风讪笑道:“秦大人总该明白,这王九思是个妖道,惑乱圣上,正是咱们东厂管辖的范围。”
两人正唇枪舌剑争执不已,惟恐让对方抢了差使交不了差,王真人府内浓烟窜出。陈应风再也顾不得与秦雍西争论,拍马冲向紧闭的朱漆大门,命令番役道:“把大门砸开!”秦雍西跟上,命令捕快:“快砸呀!”大门洞开,两拨人马一涌而入。庭院里杳无一人,那顶蓝呢大轿以及一应金扇仪仗,全都静悄悄摆放在轿厅里。庭院正中摆了三个大铜鼎炉,其中一只尚在燃烧,浓烟从其中冒出。陈应风走近一看,炉子里烧着的是一块焦肉,发出刺鼻的臭味,地上还丢了一张血淋淋的猫皮。陈应风顿觉不妙,大喊一声:“搜!”秦雍西下令:“旮旮旯旯都给我搜到,一个人也不准放走。”
砸缸摔盆,一片乱响。前院搜了个底朝天,人影儿也不曾见到一个。一伙人又涌进后院,依然是扇扇房门上了大锁。依次砸开来都是空荡荡的,最后砸开了一间库房,皂隶们愣了:一屋子的童女挤在一地的干草上,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涌入的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