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和内阁中的老臣,多有看不惯五公主跋扈之人,其家中也不乏被五公主“照顾”过的小辈,这些人俱出列道:“望陛下秉公处理。”
引来这么大的阵仗,五公主本是想让尹洛依出丑,再也没法见人。却不想天道循环,一切自有因果。
“来人。”帝王无视皇后哀求的神色,漠然道,“五公主德行有亏,送去云月庵思过。”
五公主还在骂骂咧咧,但禁军个个孔武有力,那点挣扎的力道并不能改变什么。
即使是公主,命运还是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尹洛依握紧手指,想道。
*
月亮的光芒被云层遮挡,没过多大一会儿,天上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十五的圆月彻底看不见了。
皇宫里到处都是金碧辉煌,在一处偏僻的宫室,有名只着单薄寝衣的男子,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男子身上的锦衣破旧,藏青色的颜色,已经洗得发白,袖口处还有几道划痕。
忽的起风了,院子里的枯枝被撩得沙沙作响,这宫殿的位置荒凉,竟是连半只鸟雀的叫声都没有。
雨依旧下着,不顾不断下落的雨滴,男子依旧端坐在石凳上一动未动。
揭开坛口的封口,抱起酒坛,男子猛地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嘴角溢下,顺着脖颈躺到领子里头,微凉的雨丝还在不断的往身上打。他一时之间竟分不出,到底是酒液更凉一些,还是雨丝更凉一些。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有什么想要的直说就是,本皇子一高兴,指不定就答应了你的要求。”酒入喉头,借着这股子酒劲,男子的胆子比平日大了些,语气显得有些轻佻。
贺兰卫纵身一跃,漆黑的衣袍在这昏暗的环境里,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视线落在七皇子手里抱着的酒坛上时顿了顿,心里生出一种烦躁的情绪,眉头跟着紧紧的皱在一起。
“喝酒伤身,七皇子年纪尚小,怎么也好这杯中之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贺兰卫问道。
“也。”七皇子注视着手里的酒坛子,喃喃声在雨中显得不那么真切,“古人说‘举杯消愁’。喝的大醉,人事不醒的去床上躺上一回,一切烦恼自抛出脑后。”
七皇子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自个,还是在嘲讽贺兰卫:“怎么,春风得意的贺兰大人,如今也有失意之时。”
贺兰卫踩着满地的雨水,缓步走了过来,他也不嫌弃满凳子的湿濡,就这么直接坐了下来,叹息道:“众生皆苦,殿下天潢贵胄都是如此,我这种凡人又怎么免俗。”
七皇子又闷了一口酒水,随意的把酒坛子里放在桌上,他歪头看过来,对上贺兰卫黝黑的眼眸,轻笑着问道:“贺兰大人深夜造访,该不会是为了与我这没甚存在感的皇子闲话?”
雨越来越大了。
贺兰卫眼前全是氤氲的水雾,他胡乱在眼前抹了一把,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虚无而又飘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不好过吧,没有人一出生就注定要比旁人过得好,殿下也是皇子,又怎甘心屈居于他人之下。”
“贺兰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七皇子放下了酒坛,就着湿透的袖子在下巴上抹了一把,在这凌厉的小雨中,他笑的放肆。
酣畅的笑意连滴滴嗒嗒的雨声也盖不住,他周身被雨水浇得透凉,但他心里却无比的痛快。他指着贺兰卫,冷言质问道:“那无上的权力有谁不爱,太子、我那其他几位兄长,甚至是贺兰大人背后之人,想必都在肖想这个位置吧。”
“你们也不必记住我的恩情,今夜之事,不是我不是为了旁的什么人。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气。”褪去伪装的软弱,少年一身桀骜,随意说道。
“帮了就是帮了,抵赖不了。”贺兰卫起身,在离开之前说完最后一句话,“五公主跋扈,往日没少欺负殿下。此去庵堂,在下必定会帮殿下好生照顾公主。”
☆、旖旎
先是尹洛依久去未归闹出的风波,后面又下了雨,大伙的兴致早就焉了下来。今上一走,这宴席跟着也就散了。
这场中秋夜宴,以一种极其潦草的形式收尾,满目繁华的宴会被大雨淋过,只剩下一片狼藉。
上了马车,尹洛笙甚至不敢去看尹洛依,率先上了马车,径直坐到了离尹洛依最远的角落。
对于这件事她事先也是知情的,刚才在宫里眼见着五公主被打发去了庵堂,哒哒的雨声透过帘子传进来,那凄惨的哭声仿若还在耳边。
尹洛笙忽然立即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情绪,这一次她真的怕了。
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尹洛笙抓紧了尹洛雅的手臂,感受到柔软的温热,这才不至于彻底陷入恐惧的深渊。
接过尹洛菲递来的帕子,尹洛依把手伸出车窗,任帕子被雨水浸湿,而后一点点的擦拭手上的污渍。
她凭借着余光,瞥见缩在角落里的尹洛笙。尹洛依坏心眼的冲尹洛笙笑笑,学着记忆中尹杰板着脸的样子,恶狠狠地瞪了尹洛笙一眼。
尹洛笙被吓得用力抓住了尹洛雅,尹洛雅吃痛,眉头一皱,跟着抬首看向“罪魁祸首”。
对上尹洛依那一双蒙着雾气的眼睛,她心里的不堪好似呈现在一面镜子面前,完完全全的展现在自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