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着手上的“家书”,眼里的光芒忽的暗了下去,在老夫人看过来的时候,她又恢复了神色,换上了一副笑脸:“云哥儿此次得了军功,定会得到封赏,说不定还会调回京城,到时就好在老夫人跟前尽孝了。”
听着这话,老夫人面上露出了笑意,但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垂眸叹道:“这都是云哥儿的气运,老身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愿他平安就好。”
“老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李氏开口后,张氏也不甘示弱的插嘴道,“元哥儿小小年纪就立了这么大的军功,朝廷铁定是要重赏的。有大叔二叔在朝里运作,还愁不能把云哥儿给调回京城么,老夫人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镇南王和王妃自佳楠郡主去世后就渐渐淡了和国公府的来往,平日里只对尹洛依来往的勤快些,这次登门也是为着外孙尹云。
王妃坐在一旁吃茶,冷眼看着几位夫人明里暗里的较量,暗自啐了一口,垂手搁了茶盏,拿帕子试了嘴角后道:“云哥儿就不在国公府,这次要是回来了,老夫人可得好生待这孩子。要是我外孙回来后受了什么窝囊气,国公府到时可得给我镇南王府一个交代。”
当年的事老夫人本就愧疚,王妃说的不客气,她也没计较,反倒笑着应了:“云哥儿是老身长孙,将来回来了老身自会好生带他,王爷和王妃不必挂心。”
孟元独自坐在角落,他一手执着茶盏,一手轻扣着杯盖,视线落在花架子上摆着的芍药上头,锋利的眉头忽的皱紧了。
尹云离家是因为他疑心佳楠郡主的死和尹杰有关,这是明面上的原因。在进国公府之前,孟元就着贺兰卫查过尹云,发现尹云幼时很得尹杰宠爱,连尹杰启蒙都是尹杰亲自带的,父子俩的关系更是好的如同兄弟。
但自从佳楠郡主身死后,尹云好似一夕之间换了个人,逐渐与尹杰争锋相对,甚至到抛下幼妹离家从军的地步。
既然尹云铁了心要离开,那他就应该一辈子在边陲做个小将。
指尖接受到的触感微凉,孟元放下了茶盏,不去听前头热闹的议论,他扭头看着门外,望着尹洛依归来的身影。
尹洛伊步子飞快,一路上都没耽搁,脚步如风的跨进垂花门,婢女行礼的动作还未做完,她就已经打帘进去了。
老夫人正和李氏几人说着话,余光瞥着尹洛伊进来了,顿时弯了眼角,招手唤道:“你哥哥刚来了信,快到祖母跟前来。”
尹洛伊进来的时候,孟元第一时间看向了尹洛伊,尹洛伊和孟元对视一眼后,很快挪开了眼神。和诸人见过礼后,就朝着老夫人那里去。
“祖母。”尹洛伊屈膝打了一礼,矮下身子半跪在老夫人面前,“先前孙女在外头遇见钰表哥了,钰表哥和孙女说了哥哥来信的事,哥哥这次立的功劳不小,朝廷可是要调哥哥回来?”
老夫人历经两朝,年轻时还曾跟老国公上过战场,对于朝堂上的事也看的透彻。但现在人多口杂,涉及的过往太多,她并不能把前因后果掰碎了讲给尹洛伊。只得拉过尹洛伊的手轻拍,柔声道:“你父亲这些年嘴上不说,实际上一直念着你哥哥,此番有了机会,想必他会使全力让你哥哥回京的。”
就着老夫人的动作,尹洛伊顺势伏在老夫人膝头,结合过往的记忆,她心下已经有了决断,但她面上仍旧保持着担忧的神色。
尹洛依抬眸看着老夫人,发现老人的头上已经生了华发,多年前的风姿被岁月的痕迹掩去,但刻在骨子里的气韵犹在。
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尹洛依含笑的眼尾上挑,逗趣道:“哥哥从前在家的时候就孝顺祖母。孙女记得有一年祖母生日,哥哥的月钱有限,想给祖母做一根拐杖却买不起,只好偷偷做了好些字画叫小厮拿去街上卖,才换了根上好的紫檀木回来,亲自给祖母雕了。不管哥哥何时归家,说到底哥哥心里始终都念着祖母的。”
尹洛伊和尹云有三分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完全继承了佳楠郡主美貌。对上尹洛伊那双含着水雾的眸子,老夫人念起了不得已送出去的长孙,看过一切繁华衰败的额老人也不免红了眼眶。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情绪大起大落之后跟着就累了,不多时就挥退了旁人。
镇南王和王妃原本就只是打算给国公府一个威慑,先前瞧着老夫人对着尹云也是重视的模样,对待尹洛依也不错,这才放心离开了。
尹洛伊送了王爷和王妃后,在廊下站了两刻钟,见老夫人始终没着人来唤她,才歇了询问当年之事的心思。
孟元手里拿着个小盒子,立在尹洛伊院前不停地徘徊,风吹起他的袖口,他的身形在门口那棵合欢树下显得俊逸出尘,换上一席白衣后,就能称做那天上的谪仙。
容儿得了小丫头的消息,在门口看了一眼,见孟元像是等人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子还是迎了上去,福身道:“二公子可是来找姑娘的,姑娘回府后就打发了婢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外头风大,二公子不如进屋里等。”
“不麻烦了。”孟元对着容儿颔首,因着尹洛伊的缘故缓了神色,但他依旧站在原地没动,随后淡然出声,“我就在这儿等。”
容儿见孟元背过身去,自知劝不动,也就不多费口舌,转身进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