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抬眼在蔡越身上轻轻一扫,姿态慵懒,不像是来谈事,倒像是去茶楼听曲。
“本皇子听说蔡将军膝下只有一位独女,蔡将军视若珍宝,异常宠爱。”见蔡越不语,七皇子仍自顾自说,“本皇子听闻前不久蔡夫人曾带着小姐到国公府小坐,有意无意问起当时还是国公府二公子,此时的安王的亲事,却不想事后被安王一口回绝了。”
蔡越抬眸,沉吟了片刻,眉头微拧,问:“七皇子这是何意?”
自家姑娘被孟元拒绝一事蔡越略有耳闻,不过这事进行的隐秘。
蔡夫人去国公府打的也是探望老夫人的名头,七皇子乍然登门,一开口就是这等诛心之语,很难让人不提防。
“蔡大人别紧张。”七皇子搁下茶盏,眉宇舒展成一轮弯月,摆了摆手道,“蔡大人掌管宫内巡防要务,父皇如今身体抱恙,本皇子自要为君分忧。适才本皇子路过国公府,瞧着外头热闹,就下车瞧了一会子,知晓蔡姑娘之事也实属偶然。”
蔡越出身市井,虽是武夫,多年官场浸淫,早已能不动声色读懂他人言外之意。
七皇子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国公府过来,知晓蔡越女儿被拒实属偶然,转弯抹角的就是要告诉蔡越:这是国公府,甚至是孟元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要诋毁蔡姑娘的名声。
而今今上抱恙,七皇子突然造访,又提及如此敏感之事,其有心可见一斑。
蔡越刚入官场那会儿吃过不少亏,心里门清,面上仍保持着一介武夫该有的憨厚,躬身询问:“七皇子的意思是?”
七皇子倚在靠背上,无声打量着蔡越面色,没急着回答。
忽然,起风了。
春风轻柔,拂面而过,好似柔软的糖糕,又好似少女温暖的怀抱。
架子上的雏菊随风摇曳,花朵黄白相间,香气浅淡,与厅堂的装饰正是合宜。
如若将其放在御花园中,也别有一番清淡傲骨。
“殿下。”七皇子久久不语,蔡越本就不耐,是以不动声色出声提醒。
七皇子好似真的出神了,因蔡越这一唤而身子一颤,回过神后对着蔡越歉意一笑:“抱歉,本王走神了。”
一语毕,终于进入正题:“本皇子正妃之位空悬,素闻蔡姑娘蕙质兰心,今愿以正妃之位许之,还望蔡大人不弃。”
两弯剑眉入鬓,蔡越虎目圆瞪,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斟酌着说:“承蒙七皇子看重,但事关小女终身大事,下官得好生想想,过几日才能给殿下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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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午时,仙鹤楼一包厢中,蔡越与贺兰卫相对而坐。贺兰卫举杯,遥遥与蔡越相碰,扬声说:“蔡兄,来,干了这一杯!”
“好,咱们兄弟俩就趁今夜喝个痛快!”
蔡越仰头,一口干尽杯中酒水。喝完把海碗往下一扣,残存的几滴酒水顺着杯沿滑落,溅在桌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贺兰卫却只是抿了一口就搁下酒杯,蔡越心中有事,并未察觉,他深深看了蔡越一眼,问:“蔡兄可是有烦心事,虽说‘这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但依我看,说这话不过是暂时借酒逃避。”
瞥了一眼面前的酒杯,贺兰卫扬起嘴角,眉眼俱带着笑意,眼眸幽深如一道不见底的深渊,他看着蔡越,眼里满是蛊惑之意。
“蔡兄如果不弃,有什么烦心事尽可以和我说。我贺兰卫虽不一定帮得上忙,但多一个出主意的人也是好的。”贺兰卫如是说。
四下没有婢女伺候,蔡越自顾自斟了一杯酒,浅尝了一口,还真开口了:“我守卫皇宫多年,对于七皇子所知甚少,只知道七皇子生母出身低微,且早早就去世了。七皇子在一众皇子中存在感也不高,今上更是从未过问过。”
听蔡越提起七皇子,贺兰卫低低地笑了,执起酒杯,让其与眼睛在同一条线上,隔着酒杯看蔡越,说:“说起这七皇子,我倒想起一事。”
蔡越挑眉,捏着海碗没动,盯着贺兰卫,等着他的下文。
“当日五公主设计国公府二姑娘,事情牵涉七皇子,按理说七皇子事后难免要被责罚,当时七皇子却反咬五公主一口,反倒让五公主受了责罚。”贺兰卫抿了一口酒,眼眸微微眯起,接着说,“这事之后,我就觉着咱们这位七皇子恐怕并不像看起来这么无害。”
“可不是么,真正无害之人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以女儿亲事要写自己站在他的阵营。”蔡越摸了摸下巴,在心里诽谤道。
说完,贺兰卫把视线放在蔡越身上,蔡越愣在原地,沉着脸像是思索着什么。
贺兰卫一拍脑袋,笑着说:“瞧瞧,明明是听蔡兄说话,现下反倒是我在说。蔡兄你接着说,我好生听着,这次决计不打岔。”
“为兄听说贤弟与安王交好,不知贤弟认为安王这人如何”蔡越深深看着贺兰卫,试探着问。
京城拢共就这么大,各部官员平时都有交集,贺兰卫与孟元交好,只要细心留意总会发现端倪。
况且,前不久孟元才为了寻尹洛伊亲自去刑部找过贺兰卫,他们之间的关系定瞒不过有心之人。
蔡越为人正直,掌禁军多年,并未有过以权谋私之举,加之他为人爽快,是个值得深交之人。
贺兰卫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我与安王自小便相识,说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也不为过,安王虽看着冷了些,对认可之人却极好。对了,蔡兄问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