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是五六天前的事情。大伙儿正在学校的教室进行排演,突然发现这两人不晓得溜到哪儿去了。当时在场的中垣顺次立即说: “一定是溜到教室里抱在一起了吧?现在的妞儿不都这样吗?这个镇上到底有几个处女,我实在怀疑哩。”这时刚回来的白川邦夫听到这句话,顿时变得怒发冲冠,他立刻冲到中垣顺次的面前。他要中垣拿出伸江不是处女的证据来,同时抓住中垣的衣襟。这场争执由于团员们的劝架,总算平息下来,而伸江却气呼呼地掉头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我到她家去,好说歹说的,好不容易得到她的同意继续参加演出,不过,我也是够受的了。虽然这出戏的出场演员只有几个人而已,而各人之间都有某种关系,也就是说,有一些瓜葛存在。人生本身就是戏——这次我总算切实领悟到这句话的真谛了。” 屋代修太郎说完这句话就走出我的房间。这句话着实使我耿耿于怀。 再一次言归正传。 我的旧作《母亲之老巢》隔了十多年后又见重演,这是隔天下午的时候。 参加比赛的共有6个团体,演出顺序依抽签而定,《母亲之老巢》被排在第二个,预定启幕时间是下午两点半。第六节后面开始叙述演出当日的情景。舞台上的命案是如何发生的呢?读者即将透过我的眼睛,成为这个惨剧的目击者。凶手到现在都没有遭到逮捕,所以,希望读者们能和办案人员站在同一阵线,共同协助侦破命案——这是作者由衷切盼的一点。 现在我就把各位带到会场吧。 举行演剧比赛的场所是公民馆的二楼大厅。听说它的工程和装潢花了1.3亿元以上,其建筑样式以及装潢之华丽,我想在这里没有细说的必要吧! 当天下午,我走进会场时,通知启幕的电铃声已经响起。门口处竖立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持招待券之人士请由招待人员带领就位”,旁边站有几名挂着胸章的男女。我避开这些人的视线,推开别的门扉进到内部。 这个会场有将近800个座位,但后面的位置几乎都是空着的。 警察当局后来统计当日的观众人数约为750人。这是因为当天在别处有过一场实施地方自治20周年庆祝大会,许多喝醉了的议员以及受到招待的客人没有来观赏的缘故。 我在后面的空位坐下来时,场内的照明刚好徐徐变暗,在期待已久的观众们的热烈鼓声中,舞台的幕布静静地启开了。这个会场的照明以及豪华的幕布比起初次演出当时不晓得进步了多少——当时舞台上只吊着瓦数不够强的普通灯泡,幕布更是将好多块旧窗帘缝起来的。 我望着眼前的舞台,内心在回想过去舞台的情形。 这个舞台设计可以说相当够水准。 这出戏当时演出时,舞台中央处摆的是几把简陋的沙发椅和一张茶几,旁边配以一座摆着威士忌和汽水瓶的小斗柜,布景之凄凉由此可想而知。以这样的布景表示一个家庭的客厅,算是差强人意的了。 而如今的布景却完全不同。 豪华的大型全套沙发椅气派十足。巨型酒橱也是崭新的,里头排满各种洋酒和玻璃酒杯。电视机上的花瓶里插有红艳艳的玫瑰花。舞台上方有楼梯口,下方有用三合板钉成的门扉,旁边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风景画,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这样的客厅布置显示的是这一家人过着富裕的生活。 《母亲之老巢》一剧在这个舞台上依照剧本顺利地展开。 这出剧的前半部绝少有动作。 戏的导引以老女佣阿稻叙述自己的身世为中心。这就是说,如果阿稻的口才和演技拙劣,观众对本剧就会失去兴趣。 因此,我格外注意饰演阿稻的中垣律子的演技。 而她的演技实在值得令人称赞。 她是脸孔清瘦、娇小玲拢而弱不禁风型的女人,由于化妆巧妙、举止适宜,所以把薄命的老女人的境遇演得惟妙惟肖。 她的声音很清爽,口齿也相当清晰。她的台词有一种独特的腔调,这一点好像特别受到观众的欢迎。她其情也切的声音在肃穆的会场里荡漾着…… “我对着他的照片说的是——我和你已经情断义绝!你是抛弃了亲生女儿和年老母亲的无情东西。你要在什么地方怎么样横死,我都不管,只是希望你不要为社会造成祸害……我只是想对他说这一点而已。” 这时候已有一些观众在用手帕拭眼眶了。 演得相当不错嘛! 我开始有些心花怒放。虽然剧本蹩脚,但看到观众有反应,作者还是会沾沾自喜的。 另外使我不得不佩服的是饰演孙女的野村加代。以小学一年级的小孩来说而有这样的成就,这实在太了不起了。阿稻的长篇叙述在继续时,这个小女孩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戏。躺在长沙发椅上的她一会儿翻开图画故事书懒洋洋地看看,一会儿抬眼倾听着阿稻的叙述。 当阿稻的叙述接近尾声时,她抛下图画故事书,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就依偎到阿稻的怀里,同时撒娇似地闭起眼睛。我为她的演技之佳而暗暗咋舌。 这是她有天生的演戏细胞呢?还是屋代的指导得宜? 本剧如此这般顺利地进行着。 三郎和健一出场后,本剧开始有动作和紧张气氛。就戏剧之构成而言,这是相当于“序一破一急”之“破”的部分。大部分的观众都身子往前倾地观赏着。 听说饰演三郎的中垣顺次也志在必得个人演技奖,而他的演技的确是值得称赞的。虽然演技稍嫌夸张,但这是由于斗志过满的关系吧? 就以当他听到二楼的枪声,怔怔之余对着二楼喊道:“大哥,怎么啦,你是不是把人家干掉了?”结果知道并没有这么一回事时,于是以呷威士忌酒来镇惊的这个场面来说吧。 这时候他暂时把口罩拿掉。爱子看到他的脸就叫道:“啊!你是我爸爸!叔叔,你不是我爸爸吗?”三郎为此发愣,将手里的酒杯搁到茶几上就探头望着小女孩的脸——这是剧本的内容。 剧本上对这个动作的叙述是“三郎愣住,将酒杯搁到茶几上”,而他却使酒杯从手里滑落,掉到地板上。玻璃酒杯因此摔破。这是他故意这样演,还是屋代的导戏如此,这一点我不明白,但看来确有极自然的感觉。 舞台上已进行到高xdx潮戏的场面了。 三郎和健一终于发生口角。 三郎护着脸上淌着血的阿稻,站到健一的枪口前…… 枪声响处,三郎摇摇欲坠。阿稻连忙抱住他,但,由于两人都受伤,因此双双颓然倒下。三郎手里的威士忌酒瓶滚落到地板上了。 健一见状,仓怪地窜逃出去。 “让我喝水……水……娘……” 爱子听到这句话就跑上前去,拣起威士忌酒瓶交给三郎。 三郎用颤抖着的手指打开瓶盖,迫不及待地将瓶口对着嘴巴,呷饮一口后,掉下了手里拿着的酒瓶。 “三郎!这是爱子啊!娘说的话你听得见吗?三郎……” 阿稻悲痛的叫声融化在观众席的硬咽声和抽鼻涕的声音里。 异变的发生就是在这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