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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ldo;血衣楼？&rdo;顾云山又问。

段非无引他到了一个清净的茶馆，他与老板似乎相熟，打了声招呼便上了楼去，找了个雅间，这才说道：&ldo;云山，你是我真武弟子，我隔几年回去一次，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事我说与你听，但你最好不要插手。&rdo;

&ldo;多谢师叔关心，我有分寸的。&rdo;顾云山道。

&ldo;你应该听人说过，玉华镇死去之人的模样？他们身上没有伤痕，眼睛却没有瞳孔。我早年在山海楼时，曾听说过一种药，名字叫做离魂散，症状与玉华集之人一模一样。你知道这种药是做什么用的吗？&rdo;段非无盯着顾云山，缓声说道，&ldo;它可以抽取活人的生魂，作种种歪门邪道的用途。&rdo;

顾云山抽了口气，道：&ldo;世间竟有这样的药？&rdo;

段非无道：&ldo;我追查此事，走了很多弯路，这便不提。承蒙不弃，我在江湖结识不少朋友，有一次我一个朋友被人暗杀，我那朋友身手高超，却还是差一点被那刺客杀死。我去检查那刺客的尸体，才发现他死后眼瞳反白，又找到了他身上的铭牌，才知道那是血衣楼的刺客。&rdo;

说到血衣楼三个字的时候，段非无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与恨意，声音都沉了几分，&ldo;你可能不知道血衣楼，那个地方出来的刺客，好像都不怕痛，也不怕死，他们好像只为杀戮而生，也只为杀戮而死。可它神秘得很，我费劲周章，才查到它所在之处，可我武功低微，只能在后方看着朋友为此事接连死去……&rdo;

&ldo;师叔……&rdo;顾云山见他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忙唤了一声，道：&ldo;师叔，此事岂能怪你？只怪那血衣楼……&rdo;

&ldo;不错。&rdo;段非无冷静下来，道，&ldo;你知道孔冶儿吗？你可能不知道，但铸神谷的孔雀，你总该有所耳闻。&rdo;

&ldo;是，我听说他铸造之术相当精妙，只是脾气古怪，不常见人。&rdo;顾云山道。

段非无古怪地笑了一声，道：&ldo;脾气古怪，呵呵，他是不能常常见人啊云山，你知道吗，他根本不是活人，他是个傀儡！一个……跟活人一模一样的……傀儡！&rdo;

熙宁十年，又是一年论剑大会即将落幕。一场秋雨将落，雷声隐约地滚过低垂的层云。风卷着橹声与水汽迢迢递来，扑在山丘上一身黑衣背负双剑的年轻人面上。山下松江水波缱绻，夕照映着依稀的渔灯，汇入船坞环抱的码头。里边的船工隐约可见，却都带着明晃晃的刀兵，即便隔着江南水雾，也将凶狠煞气透了过来。

&ldo;喏，小道长，你瞧，那些就是你此行的目标。一个不留。&rdo;年轻女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ldo;十二连环坞……&rdo;年轻人轻笑了一声。

&ldo;不过一个分舵，不算难吧？&rdo;那女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ldo;明天你带人来接管便是了。&rdo;年轻人道。

&ldo;看你的了，小道长，我可不想给你收尸，你生得这么俊。&rdo;那女子娇笑了两声，声音像是一把蘸了蜜糖的匕首。她撑开一把墨绿色的小伞，伞骨似是精钢做的，泛着幽寒的冷光，&ldo;快下雨啦，小道长，你再不快些，是要淋雨的。&rdo;

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转瞬便如一只黑鹰，飞掠向底下水寨的大门。

昏暗的烛火在水寨议事厅中跳动着，从窗缝挤进来的风蘸了几笔初秋的冷峭。二当家急躁地一拍桌子，&ldo;腾&rdo;地站起身来：&ldo;在帝王州呆着多没意思，兄弟们肉都没得吃，大哥，你还想什么呢？&rdo;

&ldo;青龙会……&rdo;座上的中年人喃喃念了一遍这名字，嗤笑了一声，摇头叹道：&ldo;二弟，你急什么，耐心些，我想看看，青龙会能给个什么价码？&rdo;

门这时忽地被推开了，寒风倒灌了进来，几乎吹熄了桌案上的灯烛。门前那人拎着一把长剑，被乍现的闪电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ldo;你是何人？！&rdo;二当家猛地抓起桌边的长刀，瞪着来人。那人缓缓踏过门槛，他身量虽瞧着瘦削，走得也闲庭信步，可每一步都十分迫人，像他手中侧起的剑，剑锋反映着天际一闪而逝的电光。

&ldo;来人啊‐‐&rdo;他这一句呼喊断在了半截，便像一截长旗，无力地垂挂在高悬的绳索上。

那人走过了与他相隔的数尺，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那高大的身躯霎时间像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大山倾塌似的委顿在地‐‐而血，这时候才从他心口淌了出来，细细地洇进议事厅的青砖的石缝里。

&ldo;舵主，你方才问青龙会给个什么价？&rdo;那人随手挽了个剑花，一脚踏在矮几上，微微前倾了身子，玩味似的轻笑了一声，&ldo;你这样的一条人命，不过六两金子。&rdo;

那位舵主盯着那人的剑锋，扣紧了手中淬毒的袖箭，然而他只来得及看到一道凝练的黑影扑面而来、透胸而过，再后来的……死人怎会知晓呢？

影转瞬便散去了，那人眸光微闪，默了片刻，将剑收回剑匣中，回身向外走去。玉蝴蝶就撑着伞站在门前的雨中，笑盈盈地看着他：&ldo;小道长果然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呐。&rdo;

那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ldo;有些无聊。&rdo;

&ldo;嘻，是吗，要不咱们去总舵玩玩？&rdo;

&ldo;你只消一声令下，我去一趟又何妨？&rdo;那人兴味盎然地笑了笑。

&ldo;好啊，分明是你去寻乐子，却还要我背锅，小道长，你这太不仗义啦！&rdo;

那人不理她了。他与前来收场的玉蝴蝶并不同路，便只径自步入江南缠绵无声的细雨中。他的身后，是血水、尸首、这处分舵百余条性命……在他眼中，却好似不及这天赐下一捧干净的雨水贵重。

&ldo;吁‐‐&rdo;马蹄声纷沓而来，扬起一路的枯草细叶与秋尘，勒在这路边寻常的茶摊。茶摊老板娘对江湖客早见怪不怪，热络地招呼他们坐下歇息。这茶摊很小，摆开来三四张桌子，七八条长凳，五六个江湖人聚在一块儿，就着一壶茶便能闲聊上半个时辰。

&ldo;兄弟你这就耸人听闻了吧？一个人屠了一个分舵，你怎么不说天下第一大美人是你老婆？&rdo;

&ldo;诶、你还别不信！我邻居家二叔的小侄子的远房表哥就住在狮子坡，据说那个人呐，可以呼风唤雨、驾驭鬼魂的！剑一抬，围上来的人就都死啦！一整个分舵啊、一个活口都没留！啧啧啧……&rdo;

&ldo;哈哈哈哈哈，那你那个什么什么什么家的远房表哥怎么知道的？借尸还魂还是托梦给你的？&rdo;

&ldo;……诶，好小子，你、你、你不信就算了！&rdo;

他们说话声音大，有几个有兴趣的江湖人又凑上去询问，那人被这么一恭维，便又有些飘飘然来，唾沫横飞间面上显出得色，好似那只凭一剑灭了一个十二连环坞分舵成了他似的。

刚下了马的那几个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闲谈。从衣饰上看，他们有一些是寒江城的，有几个是太白剑派的，而既是寒江城、又是太白剑派的独孤若虚呷了口粗茶，便见着坐在旁边的应竹微蹙着眉头，隐有几分奇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