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小叔很少来我家,即便是过来,也是为了找我爸要钱。
有时候,他也会买上一些卤味和黄酒来陪我爸畅饮。
那便是小叔在一年之中少有的几次赢钱的时候,为的只是和我爸搞好关系,方便他下次找我爸借钱。
他不喜欢我叫他小叔。
因为他说,赌钱赌的是一个运气,我老叫他小叔,所以他才经常输,小输输得多了以后,也就输光了。
从此以后,我对他有了一个特殊的称呼——司令。
也就是扑克牌中的大小王。
八江省的语言之复杂,堪称全国之最,一村两方言,十里不同音的情况比比皆是。
在武城话里,大王叫:正司令,小王叫:副司令。
一开始,司令对我还算可以,吃穿用度都尽量满足我,那一段日子,我俩还算得上融洽。
我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立志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不到一年的功夫,他就把我爸妈的抚恤金给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司令家的门上和楼道里被追债的人用红油漆和刀子写满了各种各样的“问候语”。
为了躲债,司令带着我搬出了公家分配的房子,住进了我爸妈曾经工作过的扑克厂的杂货间里。
钱没了,司令也不去工作。
一开始,他舔着脸,靠在亲戚家蹭饭混日子。
不得不说,司令还是有些手段的。
每次去“串门”的时候,他都会带着我,一起帮着做点家务活,劈柴烧水、换个电灯泡、修个门啥的。
去之前,司令都会算好时间,争取在他们做饭之前去。
干一会儿活,再磨洋工磨蹭一会儿,就到了开饭的时间。
亲戚们总会非常客气地留我们吃饭。
于是乎,我们总是把这种客气当成福气。
可惜,日子久了,亲戚们渐渐地看穿了司令的伎俩,这种饭也就没什么机会吃了。
后来,他便开始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月圆之夜,小路旁边,他带上了一把老虎钳,悄悄地偷了一个老太婆的三轮车。
为了防止老太婆找他算账,他在车斗底下用螺丝刀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司令便开始干起了“捡钱”的工作。
饭店里的酒瓶子、工地里的铁线、扑克厂的纸板箱……
当然,这些东西换了钱以后,除了买食物用来应对三餐以外,剩下的都成为了他的赌资。
他告诉我一句话。
赌博为了家,输了没办法。
然而,“捡钱”这一行的竞争那是相当的大。
因为,想要“捡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当收成不是很好的时候,他便在“捡钱”之余,干回了顺手牵羊的勾当。
可他毕竟不是专业的。
得手的时候少,失手的时候多。
运气好的时候,不过是完璧归赵给人家送回去就OK了。
更多的时候,被人抓住就是一顿胖揍,这期间,他还进过无数次炮局。
司令本就身子瘦弱,打不过别人,又跑不过别人,被人逮到了以后,只能抱着头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