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音还未落地,一个衣着华丽的白衣少年便已经出现在了船头。
因着两船距离相隔不远,施静已经能够看清他的面貌。只见这少年长相极为清雅俊美,脸上虽然带着温柔亲切的笑容,看上去也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但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如同漆黑的夜空一般,带着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甚至萧索之意。
由此,他整个人便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竟仿若有了种超越尘世之上的无穷魅力,直教人不忍移开眼睛去。
按说碰到如此出色的少年,一般的女人少不了要发发花痴啥的,施静以前当然也会如此。可惜今日不同往日,因着有无花的先例,施静对美少年的抵抗能力已经大大增强,故而虽则这少年的姿容气质已经跟昔日的无花不相上下,她却也不过只是暗中惊叹了片刻,旋即便就已经恢复了平静,倒是并没有太过在意。
这除了因为昔日吃过这种美貌的大亏之外,更是因为,此刻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她认真关注。
这少年一身的衣服虽然华丽、但却并不过火,显得很有品味,整个人就显出一种超凡脱俗来。整条大船、甚至船上的水手下人也是这种调调,可见他家中非富即贵,定然是个大有来头的。
他的年纪看起来虽然不大,然则在这波涛汹涌的海上,他独立船头,竟似比在平地上还要稳当,可见,身上必然也是有着极深的武功的。
这些都尚还在其次,最让施静觉得意外的是,他居然能从琴声中听出了无花的身份。听出来也还罢了,竟然还这样大张旗鼓地道破——要知道,“妙僧”无花在江湖中,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知道无花还活着的人,只有那日秘谷中的几个人。
算起来,不过楚留香、胡铁花、琵琶公主、宫南燕、一点红、曲无容六个人。再有就是在外面照顾重伤昏迷的“石驼”和他师弟一直没进入秘谷中的姬冰雁和本就是石观音弟子的“画眉鸟”了。
其他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闭关的闭关,都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一点红和曲无容不知所踪;楚留香、胡铁花和姬冰雁似乎是去一道儿寻找他的那三个红颜知己去了;琵琶公主在龟兹国好好地做她的皇太女;宫南燕已经回了神水宫;“石驼”和他师弟已经回了华山,且不论是当时他们已经重伤昏迷,就算没有,以他们那种名门正派的行事作风,也不可能随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人知道的。
至于那“画眉鸟”,就更加不可能了。她算来是无花的大师姐,既然之前都没有说,现下说了也没有啥用了。而且她还有事情要施静帮忙,虽然无花的命并不是施静自愿留下的,但到底也是看了她和小白几分面子的,外人又怎能一一揣摩她的心思,加上小白那么大的一个儿子杵在那里,别人不知道,“画眉鸟”却最清楚不过,她要想跟无花完全扯清楚关系,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的,就连秘谷已经严密地封闭了起来,可以说,根本不存在走漏风声的可能。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又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呢?
施静正在这里微微走神儿的时候,却听得无花已经朗声笑着回应道:“昔日的‘妙僧’无花,琴声堪称天下一绝,区区又怎敢同他相比?”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巧妙,施静听在耳中,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恰好见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倒也真实得紧。
看来昔日的声名,他也并不是能够完全放下,那“妙僧”的称号,实在也是他半生累积,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而对他办的那些事儿,也不是“一失足”可以概括的了的了。
施静默然不语,那少年便朝着无花朗声笑道:“在下许久未回中原,看来是孤陋寡闻了,只道‘妙僧’无花大师的琴技天下无双,未料到除了无花大师之外,竟也有人能奏得如此妙音,真真堪比梵音仙乐,让人心醉神迷。一时间错认了兄台,还望兄台见谅。”
得,这又是一位斯文人。
好似连这一点也跟无花有些相似,想必他们必然能够沟通顺畅、聊得愉快。
施静干脆站在原地微笑,完全没有船主的自觉,等着无花上前应答。
无花看了她一眼,唇角浮起一抹苦笑,却仍是上前了两步,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礼道:“兄台客气了,在下乃是无名之辈,些许微薄技艺竟然能同昔日‘妙僧’的绝技相较,也是幸运了,又如何会怪罪兄台。”
那少年微笑着还了一礼道:“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仅凭方才的琴音,便知道兄台乃雅达之士。”
无花笑道:“兄台此言客气了。依区区之见,兄台方才弹奏之曲,正如高山流水,才是世间难得一回闻的佳音。”
那少年笑道:“兄台过奖了,小弟观兄台亦是爽朗之人,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