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院子里静了。
张和才脾气不好,骂人也是常有的事,但对三叔说这般话,却是从不曾有。
夏大海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大好看,垂了垂眼,旋身走了。
放开张和才,三叔从鼻子里叹了口气,二人脸上也有点僵。
站了一站,张和才勉强道:“三哥,我先走了。”
三叔没有应声。
低头去院里套了车,张和才打后门出来,赶着朝外走,后边脚步声忽然响起来。
张和才回头一看,见到三叔收拾了体面,赶着到了他身边来。
和张和才走到一处,三叔主动开口道:“集上有铺子聘了我,过午去给人盘盘账。”
张和才开了下口,道:“是么。”
片刻,才想起来一样,又补道:“挺好的事儿。”
三叔没有接茬。
二人默然并行了一阵,三叔忽下定决心一般。
他问道:“和才,你是不是有女人了。”
张和才按在车板边沿的手猛然扣紧。
“……”
“这一个月,你得瘦了有十来斤了吧?你这么个抽抽法儿,我们老几个都挺挂心的。”三叔低平地道,“你也别嫌三哥罗嗦,咱做奴才做惯了,就落下这么个臭毛病,针鼻儿大的事儿念叨三百遍,到了地府里还得问问阎罗王。”
“……”
叹了口气,三叔又道:“和才,你脑子也不是那种一根儿筋的,三哥劝你一句,要是真没辙,就别去想了。咱这样的,能找个真愿意跟着的不容易。”
他道:“和才,散了就散了吧。”
牛车停下了。
张和才忽从车板上跳下来,踉跄着奔到巷角,扶墙弯腰,哇的一声吐了。
他反恶得厉害,稀粥伴着酸液从他的口中喷呕而出,落在地上,散发出疼痛的臭味,早晨吃下去的东西几乎没有消解,尽数吐了出来。
张和才体内对于进食的热情,好似随着一个人的离去而消失了。
他并不是不想吃,他只是感到失去了吃的理由。
李敛的离去,带走了张和才身上一些极重要的东西,但他说不出那是甚么,他时常在无光的夜里盯着王府的角门,门外一片黑暗,黑暗中,却有许多可能。
他有时会走向那门口,立在门前,将胳膊伸进门外黑漆的巷子,想要捞住路过那黑暗的甚么人,可当他抽回手来,掌中还是只有那片黑暗。
李敛走得实在是决绝。
一个吻,一叠衣,一个承诺,然后呢。
然后便甚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