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别说她是个精神病,只要能让你不痛快,就算她是个丑八怪,我也照娶不误。”我一阵恍惚,还没看清楚傅言殇说这话时的表情有多阴冷,就被他一个猛力推进房间。那人抓起酒杯就往傅言殇身上扔,嘴里还骂道:“老子不信你真的会娶一个疯女人……”房门恰好在这时关上了,外面的声音隔绝得一干二净。“去洗洗,脱了,到床上躺着。”傅言殇随手将外套一甩。我看看他优雅从容的动作,又看看自己的凄楚狼狈,禁不住狠狠一个激灵,觉得人与人之间,冥冥之中就存在高低贵贱之分。在沈寒眼里,我连阿猫阿狗都不如,在傅言殇看来,蓬头垢面的我又算什么?所以,还看不清现实么秦歌。卑微到尘埃里的人,有什么资格讲羞耻之心呢?我咬了咬牙。傅言殇见我浑身紧绷,低沉又薄凉地说:“你这么紧张,没经验?”苦笑我一愣,浑身就像触电似的,心脏剧烈收缩的同时眼泪也流了下来。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想哭,还是想苦笑。“随便你。”傅言殇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我作践自己的样子特别难看,大手一扯,用被子把我蒙得严严实实。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随之久久的,他都没有动我。我松了口气之余,一波又一波的自卑感又袭上心头,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反正很不好受。“我太丑了?”我问得小心翼翼又不知廉耻,就怕他一个不满意,将我扔回精神病院。傅言殇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手指突然钳住我的脚踝。我冷汗直冒,翻墙摔下去的时候崴了脚,现在被他硬生生的一碰,疼痛一下子沿着经络穿透肺腑,痛得我忍不住喊了出来:“傅言殇……好痛!”他没理我,大概不屑于顾虑我的感受,指腹冷冷的在脚踝上流转,那股子生硬的力道压紧脚骨,我觉得我的腿要废了。可我不敢挣扎,疼到极致。算不清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外面那人摔门离开的时候,我已经痛得没力气了。傅言殇倏松手,像是在说,秦歌,我只用你来刺激我爸而已。我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们来,相比于我呆滞难堪,他简直冷漠平静得太可怕。“脚跛不了。”他淡淡地说。我张了张嘴,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其实很想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我最终没说这个,不想问,也组织不好语言去问。傅言殇似乎也懒得管我,开了房门让我出去。夜很暗很冷。我像见不得光的生物一样缩在客厅角落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离开精神病院了,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有护士强行给我打镇定剂了。“沈寒,我出来了,出来了……”我的眼睛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明明这个人带给我的全是绝望和痛苦,可一旦想起他,我还是想知道他现在的生活状态。人性果然就是这样,一边痛,一边还要死死抓住不放,不肯忘。我瘸着腿一步步走到沙发边,用座机打了个电话给林薇。我俩是发小,当初我和沈寒是隐婚,除了双方家长就没几个人知道了,她气得指着我的鼻子骂,秦歌,醒醒吧,这男人不爱你,什么感情可以慢慢培养都是放狗屁,以后有得你哭的。当时我没听进去,总觉得哪怕沈寒是块冰,我也能捂热,现在想想真是傻啊。林薇很快接了电话,但她似乎没想起是我,听见我的声音之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秦歌,是你吗?你、你还活着?沈寒说你在老家生孩子死了……也当时怪我不走心,居然就信了他的话!”我死了?我手脚冰凉,恨得牙关都在打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人巴不得我死的人,再次看到我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我把沈寒对我做的事,大概跟林薇说了一遍。整个过程中我的情绪其实还算平静,林薇倒是激动地骂开了:“艹沈寒他妈的畜生,这头害得你这么惨,转过身还有脸和秦柔举行豪华婚礼!”我一听,心里狠狠一揪。即便经历经过那么一段惨痛的婚姻,但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公婆不会由着沈寒乱来,他们对我这个儿媳妇,还是认可和有感情的。可现实往往让我猝不及防,这才短短一个月,我尽心尽力伺候的公婆,就接受了另外一个儿媳妇吗?那我算什么?我惨死的孩子又算什么?林薇见我迟迟不说话,急得问了我地址,说要过来找我。“好,我等你……”我顿了好几次才把地址说完,现在我这个鬼样子,连我自己都嫌弃,但我知道林薇不会嫌弃我。二十分钟后。我在傅言殇家楼下和林薇见了面。她拖着行李箱,里面全是给我准备的衣物,明明眼泪汪汪的,嘴上还在骂我蠢骂我犯贱。我红着眼睛没说话,林薇这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若是别人让我皱一下眉头,她就会跟那人拼命。她咬牙切齿地骂了我一会,突然不放心地问我:“你说一个男的救你出来,现在你们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的没问题?”我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口是我爱过沈寒的证据,说不上来为什么,我觉得特别的丑陋和恶心。“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怕他是个心理变态,也不见得会对我不轨。”林薇不由得抹了一把眼泪,“想当初你也不是没人追,沈寒瞎了狗眼了,你有哪儿不如秦柔……”我禁不住一颤,要不是脚踝的痛疼缓解了很多,我可能这会连站直身子都是问题。“是我瞎了狗眼。”林薇知道我难受,顿时收了声。我很感激她恰到好处的沉默,“好了,不说过去的事了,前段时间你说人事调动,现在调去哪个科室了?”林薇拉着我的胳膊,恨恨道:“我上个礼拜调去沈寒的医院了,妇科。小歌,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让沈寒那个王八养的贱男悔不当初!”我一看林薇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要去找沈寒开撕的,实在不忍心让她也卷进去。“你别跟他正面起冲突,不值得。你真想帮我的话,就暂时装作不知情,其他的,让我自己来做。”林薇可能感觉到了我蠢蠢欲动的报复心理,轻声问我:“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我垂下手,简直百感交集:“还没想好,等想清楚了再说。”林薇见我这样,眼泪一下子又绷不住了,我知道她是恨铁不成钢,可又不忍心再骂我。“行吧,先把身体养好再做打算,只要人活着,就什么都不怕。手机我放在行李箱里面了,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给我打电话。”我点点头,逼回眼泪对她笑,“知道了。”拖着行李箱回到门口的时候,傅言殇正好提着笔记本从房间走出来。他盯着行李箱,大概是觉得很煞风景,沉着脸问我:“哪来的?”“朋友送过来给我的。”我怕他以为我想赖在他这里长住,立即解释道:“你放心,我随时可以走的,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走也没问题。”“哦……”傅言殇嘴边勾起一抹冷笑,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秦歌,原来你是那种过完河就拆桥的女人。”我看着他轻轻拧起的眉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下一秒竟急匆匆地说:“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也不会忘记如果不是你,此时此刻我还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可能是我的反应还算让傅言殇满意,他没继续这个话题,坐在落地窗边浏览网页,“客房的衣柜是空的,衣服你可以随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