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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高穹的话前所未有的多。章晓听得很认真。

说完了吉祥胡同的事情，高穹看了看章晓，或许是因为有一个认真又诚恳的听众，高穹没有停下讲述。

&ldo;民国时没有管理文物的法律，也没有可以限制文物流失的规条，恰好那时候又有许多外国的倒卖商人来到中国，流失到外头的文物数都数不过来。&rdo;高穹微微皱起眼皮，似是在回忆，&ldo;大到佛像，小到一颗两颗珍珠，只要是说来自东方古国的神秘礼物，在国外就一定有很大的市场。很多外国人不懂文物，也不懂说官话，所以他们必须要依靠本土的文物商人。&rdo;

&ldo;欧庆这些人，帮着把我们的文物卖到外头去？&rdo;

&ldo;不止，他们卖现成的文物，也卖不存在的文物。比如有个外国人看到自己朋友买了一尊双耳鼎，他也要一个，出价是五十万大洋。但双耳鼎世间只有一尊，怎么再卖？他们就会造假。&rdo;

章晓听得入神了，连连点头。

&ldo;还有另一种情况，同类型的文物数量不止一个，他们会留下一个，毁掉其余的。&rdo;

&ldo;奇货可居。&rdo;章晓连忙接话。

他好像看到高穹笑了笑。但这个动作太细微了，他一下没捕捉到，想了想又不敢确认。

高穹一定很喜欢这个工作。章晓心想，他说了这么多、这么多的话，而且是跟自己。

&ldo;不过欧庆跟这种文物商人有点儿不一样，他不跟外国人做生意。&rdo;高穹带着他继续往前走，&ldo;不知道是因为他养父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小贴着皇城根儿长大，经历过洋人的火枪大炮，所以对他们有敌意。总之欧庆在手稿上写了很多外国人的坏话，说他们臭，说话叽里咕噜听不懂，还特别爱装行家。欧庆最讨厌的，是他们在北京城里大摇大摆逛街的样子。&rdo;

章晓觉得这位欧庆有点儿意思：&ldo;他自己不也在倒卖销赃么？&rdo;

&ldo;同是销赃，销给富商或是军阀的，和销给洋人的，彼此都觉得自己比对方高出很多等。&rdo;高穹走到一处四合院门前停了脚步，&ldo;到了。&rdo;

这是东吉祥胡同的尽头。面前的四合院不算小，但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不知为什么只剩了一只。剩的那一只神情仍旧凶恶，但看上去气势大减，反倒有些好笑了。

院门开了一半，门上没有门神，更没有新贴的春联。半条发白的红纸还没掉，危险地粘在墙上，&ldo;四方聚财……&rdo;的字样随着风飘来飘去，下面写的什么倒是找不到了。

高穹当先走了进去。章晓心口一跳，连忙拉着他：&ldo;等等！就这样进去？&rdo;

&ldo;……你要吃抑制剂了？&rdo;

&ldo;不是，我们这个样子，进去了会被当做外国人赶出去的。&rdo;章晓指点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趁机在高穹胳膊上摸了两把，&ldo;还有你的皮衣，这年代可没有这样的材料。&rdo;

&ldo;他们看不到的。&rdo;高穹抽回手，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ldo;我们无法触碰这里的一切，他们也看不到我们。&rdo;

章晓又要晕了：&ldo;为什么？&rdo;

&ldo;原一苇没跟你说过吗？&rdo;

&ldo;原一苇把这事情交给了师姐，师姐又让你来教我。你跟我说过什么了？&rdo;章晓心头的不满暂时压过了汹涌的迷恋之情，口吻带了些怨气。

高穹沉默片刻，略过了这个问题。

&ldo;就像是两种密度不同的液体，就算放在同一个容器里，它们短时间内也不会融合的。&rdo;他给章晓解释，&ldo;我们是这个时间节点上的外来客，是闯入者，是不应该存在于这里的异类。生活在这个时间点的人只能看到存在于这个时间点的东西，我们不是，所以他们是看不到的。同样的道理，我们不可能接触到别的时间点上任何的物体。&rdo;

&ldo;可是……这也太真实了。&rdo;章晓指了指身边的柿子树。有一个干柿子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

&ldo;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我们没办法进入已经逝去的时间点，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去观察……&rdo;

话说到一半，被风雨坠得受不了的柿子终于脱离了枝条，直直落到地上。

章晓就在柿子身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