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遗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这只老虎的野心很大,不是想要来分一杯羹,而是完全取代塔步村的位置,垄断重光市的毒品市场,控制毒品的起始价格。”
“现在塔步村的基地被警方挑了个天翻地覆,缴获了五十多斤毒品,还有许多台制毒机器,这可以说是断了本地的毒品供应源泉,求而不得的瘾君子们朝夕生不如死──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高价销售毒品,一定有许多人倾家荡产也趋之若鹜。”
“然后,老虎就可以借这一个机会,发展他自己的贩毒网络。”说到这里,林匪石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不过,如果我猜的都是真的,那这只老虎就真的太聪明了,他并不去正面跟虎王作对,而是借了猎人的刀。”
江裴遗的心脏越来越沉,因为他竟然没能从林匪石的猜想里找出一丝逻辑上的漏洞,他本来以为无心插柳地发现一个毒窝就足够离奇诡谲,假如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假如庞大的塔步村也只是一枚棋子……那整个案子未免就太可怕了。
“还有,江队,你不觉得整件事发生地都太巧了吗?恰好是那一天晚上、恰好是你、恰好是塔步村,”林匪石用雪白整齐的牙齿咬着豆浆吸管,吐字含糊地说:“给我的感觉,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这一切。”
──这句话说者无意,却在江裴遗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江裴遗掩饰什么似的闭了一下眼,轻声道:“如果那天我没有到塔步村打探情况,而是选择弃之不理,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边树全’出现,直到塔步村彻底暴露的那天。”
第8章
“林队,你昨天让我查的那个报案人有嫌犯指认了,确实是塔步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叫苗成仁,他老婆苗红还在我们拘留所关着呢!”
向阳分区是“苗”家大户,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是姓苗的,这夫妻俩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
林匪石的手机开了扩音,坐在病床上的江裴遗听到这话,问了一句:“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这两个队长说话的声音都非常有个人特色,林匪石的声音总是带着一丝不太正经的笑意,低磁地有点醉人,红酒似的,而江裴遗则截然相反,是那种一听就格外冷清淡然的,像寒泉里泠泠碰撞的冰。
祁连一听这声音就条件反射般打起精神,噼里啪啦道:“根据他老婆苗红的交待,他家里还有一个儿子,但是事发前几天被送到外地的亲戚家里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应该还不知道他家人出事的消息。”
“好的,我知道了。”林匪石接过话音,“明天是周日,让大家都别来上班了,在家里休息一天。”
祁连欢快地说:“好嘞,林队再见!”
挂了电话,林匪石见到江裴遗满眼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现在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让他们都走了?”
市局审讯室一下子挤了几十号人进去,还不能判断哪几个是主谋,哪些是从犯,犯罪程度如何,从信息录入、审讯、侦查到整理报告……市局现在的工作量庞大到难以想象,日夜兼程都不一定能干的完,正是紧急用人的时候,林匪石怎么能带头让他们回去不务正业?
林匪石有理有据地回答:“本来明天就是正常休班,刑警也是人,让他们周六加了一天的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能剥夺下属自由娱乐的权利呀。”
江裴遗:“你──”
林匪石不等他冒火就及时打断他,语气软的跟棉花糖似的:“有话好好说,别凶我嘛。”
江裴遗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片刻,然后冷冷地移开眼神,嘴皮子动了两下:“我建议你去审问一下苗红,如果苗成仁真的做了什么,她可能会知道部分内情。”
林匪石顿了顿,道:“你觉得,边树全有可能是被苗成仁杀的吗?”
林匪石对这两个人是完全不了解的,他只看到过苗成仁的尸体,而江裴遗却跟活的苗成仁接触过,并且知道边树全某些的死亡细节。
江裴遗向后靠了一下,习惯性地皱起眉,闭着眼回忆道:“我记得当时看到边树全尸体的时候,根据尸体现象来推断,人起码死了超过两个小时了,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晚上五点到六点左右,但是我不能确定。”
“……边树全的家里很干净,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他应该是突发性死亡的,还有,他的手臂上有一个针眼,我怀疑是有人给他注射了某种致死性试剂,可能是熟人。”
“至于是不是苗成仁,我不能下结论。”
林匪石回到市局,带了一个值班的刑警,亲自审问苗红。
审讯开始之前,他把电话打给了在医院里养伤的江裴遗,让他在那边听着这场提审。
苗红是一个非常见老的女人,眼角的褶子堆出了大波浪,杂草般的短发,皮肤很黑,嘴唇厚实,胖墩墩的,模样像是一个谐星小丑,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有一种荒腔走板的滑稽感。
林匪石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整个审讯室好像都亮堂了起来,那古板禁欲的黑色警服都不能盖住他的风流潇洒,相反显出了另外一种更加迷人的味道。
林匪石连自我介绍都不做,眉眼间带着标志性的笑意,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好苗红,我有一些事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