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回身往回走去,身後除了板子挥动时的虎虎生风以及和皮肉相击而发出的劈啪响亮,再无别的声音。不知怎的,方才陌玉看向自己时的清冷一瞥,却独独留在脑海里,印象深刻。
打到第十板的时候陌玉就陷入昏沈,之後意识便一直处於混沌之中。
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被人抬回了闲雅居,四周很吵,人来人去,荀香刻意压低的哭声,常管家和大夫压著嗓门的说话声。背脊上是针扎似的疼,像燃了团火,一跳一跳的,疼到後来便开始麻木,只是感觉自己热一阵冷一阵,意识仿佛脱离身体,然後飘到了很远的很远的地方……四周的景物换作了绮香阁里自己的房间,窗前的琴台上摆著一具朴素的旧琴,陌漪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脸上满是欢喜。公子,若尘公子回来了,还给您带茶来了。
还来不及看清那个风流潇洒的身影,意识一下醒转过来。
「公子?你醒了?」
落入眼帘的是荀香红肿两眼睛的脸,陌玉轻笑了一声,气若游丝,「……怎麽变成兔子了?」
荀香怒瞪了他一眼,「这几日担心你担心地茶饭不思,公子竟然还有闲情开玩笑?」转身从桌上端了碗药汤过来,「这是化血消瘀的,快喝了吧。」
陌玉这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不那麽痛了,就是有些僵硬且夹著一丝丝的痒,正要伸手去摸,被荀香一把抓住。
「别挠,若是痒得紧,我替你吹吹,你先把药喝了。」在陌玉身下垫了些厚软的貂皮,将药递到他手里。「常管家送来的药膏好得很,这才几日就已经生痂了,其他的药材也都是进贡到宫里的,普通人还拿不到。」
陌玉将空碗递还给荀香,「照你这麽说,还是我合算了些。」
「话不是这麽说的。」荀香将空的药碗搁在桌上,而後取来了个墨绿色做工细巧的琉璃瓶。
和陌玉作了这些日子的主仆,陌玉的性子他也摸到个六七分。主子人长的好看,又弹了一手好琴,待下人也很和气,就是一张嘴刻薄了些,想是以前总被人捧手心里宠的,骨子里便又傲了一些,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人。
「我都说了,你要吃茶我给你上街买去,你非要自己跑出去。本来只要不被常木头发现便也没事,被别人瞧见了最多塞些银子打发了,结果好巧不巧被王爷撞个正著,好端端讨一顿打。」
荀香一边说,一边叹气,明明是倌人出身,照理说讨好个人还不容易,偏偏他主子就学不会笑脸迎人,这不白挨一顿打。解开陌玉的衣服,原本光洁细腻的背脊烂成了一片,现又都结了痂,黑黑红红坑坑洼洼的,看著有些恐怖。荀香想不明白,不就是茶叶,王府里上好的茶叶又不是没有,非要大著胆子自己出去寻,现在好了,茶也没了,还被罚,王爷本就对他不闻不问的,这下不知会不会连原来的待遇都没有。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荀香放下琉璃瓶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拎药包,还有几饼茶。
「是送药的人,还有饼茶,说是王爷赏的……咦?这茶,怎麽和以前的不一样……?」
陌玉趴在那里,听到荀香小声嘀咕,回头,见到他正拿在手上打量的那饼茶,眼睛一亮。「让我瞧瞧。」
接过那饼茶,有些不敢置信,手指颤颤地抚过那上面压著的图纹。
若尘,你来看,这图案可好?
恩!不错。以後封家的饼茶上就印这个。
「你说这茶是王爷赏的?」
「恩,其实王爷对公子挺好的。」荀香将他手里的茶饼取走,继续替他上药。「公子那天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大夫也跟著一起来的,第二天宫里的御医也来瞧过,什麽人参雪莲只要是好的就都用上了,你现身下垫的那貂皮也是从王爷房里取来的,怕你压到伤口……」
陌玉听了却是没有作声,闭上眼,那人桀骜的身影,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