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鬼了!
夏暄呆立须臾,被帐幕缝隙渗进来的风一吹,才迟钝地记起还没穿衣服。
他自少年时代描绘奇思异想起,为掩藏内心的小秘密,不喜内侍宫人在左近侍奉,年深日久,养成凡事亲力亲为的习惯。
为燕王时,兴许没多少人留心;被立为太子后,日渐有了“孤傲”、“不近人情”等名声,他索性一傲到底。
缓缓擦干身子,夏暄刚套上干净寝衣,帘外的老常侍恭敬询问:“殿下可要来点解酒汤?”
夏暄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发胀的两额:“嗯。”
外头细碎声磨蹭片刻,帘幕被掀起,进来的却是一身穿武服的高大身影。
夏暄第一反应是拢紧半敞的袍子,竭力端起肃容。
待见面罩之上的长眸笑意泛滥,他低声骂道:“臭小子!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甘棠四顾无人,捧上醒酒汤,凑到他耳边,悄声禀报沉船案后续。
——他昼夜不停,追赶因鸽子误传信件而南下的东宫卫,终于抢在他们出手前截回。
夏暄深知此事或多或少已泄密,只能明面督促地方官员加紧查办,问责造船部门。
半年内,六艘载满奢贵物资的商船先后沉入深海,有贵重珠宝、茶叶丝绸、精美瓷器等等,引发当地流言四起,说什么东海龙王需要献祭云云。
夏暄不信那一套,决意让密卫核查商品来由,可曾流通于市面,是否有人暗中作祟。
没想到,信鸽跑错地方,东宫卫率只认得太子手书,却没注意鸽子脚上的铁环标记不属于东府,更没派人到行宫核实,唯恐延误了时机,连夜动身……
真该把他们全都抓来打一顿,再把那误事的鸽子烤了吃!
所幸,甘棠苦追多日,总算不负所托。
听完简略回报,外加解酒汤奇效,夏暄酒意醒了三分。
眼看陪伴多年、情若兄弟的下属满眼疲倦,他温声道:“一路辛苦,这几日寻个安静地歇着。”
“无妨,我这就去交接,”甘棠神秘一笑,“省得殿下夜夜羞答答的,还捂那么紧,嘻嘻!”
“还贫嘴!”夏暄怒而瞪他,迟疑半晌,“去!瞅瞅浴汤,看有没有掉进去……一只松茸。”
甘棠长眸闪过惊悚,许久才闷声嘀咕:“醉成这鬼样子?”
···
晴容最初因腹底三寸的疼痛惊醒,惊觉自身又躺回营帐的床榻上,但那头昏脑胀感、不明原因的痛楚始终紧密相随。
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再度陷入无止境的飘忽。
无从辨别过了一刹那,抑或漫长半生,她于散漫意识中游离,隐约听见一声奇特的尖叫。
“小坏蛋!”
“你才是小坏蛋!”鱼丽笑骂。
“小坏蛋!九九!小坏蛋!”
“还闹?别以为你是太子殿下的鸟,我就不敢拔你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