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小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老赔坦白说到:“我去找我阿爸,听说他在槟榔屿,去了再找吧。”
老赔头一次听小栗说起自己这段缘由,吃了一惊,不禁道:“去了再找?你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暂时没有了。”
“这……”老赔抓了抓脑门上纠结成团的头发,说:“这从何找起?”
“槟榔屿很大吗?”
“我说后生,你对槟榔屿一无所知嘛。槟榔屿嘛,倒也没有很大,中国人多半集中住在城里,城外是没开垦的树林子。但是总归不是一户两户,顺着敲门就可以找人的。”
“再说吧。”甘小栗身子往下一缩,整颗头颅浸入水中,他被老赔的话弄得有些黯然,可即将离开检疫站又让他充满了期待。这一路从宁波到圣约翰岛,他的心在不断的起起伏伏中也渐渐的习惯了、麻木了、释然了。
下水的人越来越多,浴池空间有限,大家被迫挤在一起搓澡,免不了要碰到旁边人,虽然有人骂骂咧咧,但是大家都想到洗过澡就要离开检疫站,心情免不了格外阳光。
过了一会儿甘小栗洗好出来,皮肤白了一截,脸上飘了两朵红云,找到自己的衣服,正要穿上却发现衣服遭人动过了,叠在衣服当中的布包露了出来。他连忙拿起布包翻开来看,里头信纸和镜子都在,唯独零钱少了许多,一着急就顾不上许多,大叫了出来:“我的钱被偷了!有人偷了我的钱!”
他这一叫,引得不少人也慌慌张张从浴池爬出来,手忙脚乱开始清点自己的财产,点来点去,其实谁都没多少钱,丢没丢一目了然。有人说丢了,有人说没有。
“你们,统统闭嘴!”马来亚守卫闯进来冲他们吼道。
这帮人这才想起自己还是检疫站里的新客,乖乖闭起嘴巴,老老实实把自己原本那身破衣烂衫穿起来,只有甘小栗还光着膀子蹲在地上里里外外地翻看自己的布包和衣服,半裸的身影在人群中特别扎眼。
“(发生了什么事?)”浴室门外有人用英文问守卫,先是幽幽地露出一双杏仁眼,然后密斯特简的脑袋才出现在门框离地面一百八十公分的地方。
几名守卫“唰”地立正站好,虽然密斯特简不是他们的上级,但是这儿人人都知道这个黄皮肤的男青年是检疫站长官女儿的“亲密伙伴”,天天都能见着这一男一女形影不离、打得火热,英国人对密斯特简尚有几分嫉妒和嫌弃——那是出于他们的“人种自负”,可马来亚守卫倒是很看得起密斯特简。
“(先生,只是一点小乱子。这一批通过检疫的正在洗澡,然后就能滚蛋了。)”一名守卫这样回答。
密斯特简朝浴室扫了一眼,从一群人挑出甘小栗,吩咐守卫:“(麻烦把那个光着的叫过来。)”
守卫照办,连赶带轰把甘小栗弄了出去。
甘小栗提着衣服站在密斯特简的面前,本来丢了钱心里老不痛快,加上不知为何又被密斯特简叫出来,眼看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万一横生枝节,他满脸写着“不高兴”。
密斯特简瞅着甘小栗,见他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那水沿着肩膀流到光溜溜的胸膛上,一股洗澡后的湿热气息扑面而来,密斯特简突然难为情地后退一步,说:“你要走了?”
“可不嘛。”甘小栗没好气地牵动嘴角,左脸颊上的梨涡在密斯特简眼前轻快地跳了出来。
“你要去哪儿?”
甘小栗眯起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心说这位少爷想打听什么?难道是之前还想报复我?我也没做什么呀……
密斯特简等不到回答,于是又问:“那你刚才在嚷什么?”
“我,我钱丢了,就在我洗澡的时候。”又一滴水从发梢滴下来,顺着眼眶画打了个圈。
“这样吗……”密斯特简掏了掏裤子口袋,摸出两个硬币,递了过去,“那你拿着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