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王富贵立刻跑过来,他现在是王督公,跟主人寸步不离。王富贵把甘小栗从人堆里拉了出去。简行严、张靖苏、林育政三人救人不成反出丑,还让简旌的司机当了一回英雄,各人心里有各人的不痛快,只有林育政表情自然,另外两个面上甚是无光。
“看不出来,林秘书也是个热心肠。”简行严仍不忘揶揄了一句。
林育政偏过头,望着郁郁葱葱的院子,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何没来由地对这个宁波来的甘小栗格外的注意。
王富贵过来拉走甘小栗,两人来到厨房后面。王富贵看了看甘小栗脸上的伤,粗声粗气地问:“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行,老爷让我把这个还给你。”说着他掏出一条领带,准备递过来。
是甘小栗遗落在阚荣房间里的那条,甘小栗紧张得不敢伸手。
“你拿着吧,下次偷摸做事的时候看看后头有没有人。”当时王富贵和简旌一起看着甘小栗溜进那间本应上锁的房间。
“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吧。”
“老爷为什么要在荣叔退休之后把那间房锁起来,还有,里面为什么还放着,放着荣叔的衣服?”
王富贵没好脸色,“不是一个问题吗?”
甘小栗反应到:“那王哥挑一个答。”
“我们老爷其实很重视跟荣叔的情义,荣叔是他同乡,两人小时候一起长大,荣叔来南洋跟着老爷做事也有七八年了,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
“我看你们对荣叔的事闭口不谈,哪像是老爷跟他有情有义的样子?”
“荣叔和老爷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老爷很清楚你是来干嘛的。”问题的个数超出了承诺,王富贵还是回答到。
“那……”甘小栗想起来在旌发贸易行里简旌对自己的善意,他正想继续问简老爷知不知道阚荣到底是不是自己父亲,哪知道王富贵把领带塞给他就走了。
他只好想,以后找机会当面问简旌吧。
与此同时,简旌也在考虑甘小栗的事,他和简夫人已经商量过,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收甘小栗为养子。阚荣到底是死在他的手上,难免要担心阚荣的儿子戳破真相,与其等他来搅局,不如先摆平这小孩。他也想过弄死甘小栗,毕竟弄死一个不名一文的新客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简旌心底终归还是珍惜和阚荣的情义,听说阚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另外更叫简旌不能不管甘小栗的是,他这趟出差回国,在泉州意外地了解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事还需详细说来:
简旌这趟出差,和林育政一起直奔上海,计划在那里面见黑田总领事。可到了目的地才知道黑田去了南方,正巧林育政接到急报要立刻返回槟榔屿,他俩的雇佣关系是专门做给外人看的,林育政这一走,少了一条眼线,简旌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他索性兴匆匆回上海的家小住了几天,家中贤妻孝子令他十分满意。
后来收到消息,黑田要去泉州,简旌大喜过望,泉州算是他半个家乡,最终靠着老熟人江团长的引荐,他顺利见到了黑田。
黑田这个人,家里世代从政,父亲是通商产业省的政务官,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接替父亲的位置,所以现在虽身在外交系统,却心系商业活动——当然这是往好听了说,往不好听的说,就是他个人热衷捞钱,暗自在中国投了不少项目,其中一个就是和几个合伙人在泉州城外投资了一处锡矿。简旌找黑田是为了谈橡胶生意,当中已经有人事先牵好了头,只等简旌登门拜访,诚意和厚礼等高。
谈生意之余,他和江团长在泉州里转了转,两人也不知是哪门子的别出心裁搞了一出“微服私访”,换了身老百姓的打扮跑到城里的小饭馆吃饭。用江团长的话说,他们活了半辈子,山珍海味也算吃遍,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发家之前在街上混的那口饭。
正是在小饭馆里吃饭的时候,简旌听到旁边一桌上一个醉汉的话。
“你猜他兜里那封信写的什么?你这文盲,肯定想不到!上面写的日文!”醉汉带着七八分的醉意,摇头晃脑的正在吹牛,细看之下模样尚端正,左眼下方有一点朱砂痣。
“我告诉你,小日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上面的字好些个连我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