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的润玉想起来邝露曾经问他,有朝一日他灵力散尽,可会有人心疼,如今一语成谶,他灵力散尽,在他人眼中,竟是天道轮回般值得庆祝的喜事,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ldo;呵&rdo;润玉咧嘴笑出了声,仰头眨去涌上来食髓噬骨的苦涩和酸楚,在临疎诧异的目光中忍不住放肆地大声笑了起来,&ldo;哈哈哈哈哈……&rdo;
笑声嘶哑凄怆,在山中回荡,更显苦楚悲凉,听得临疎无端升起几分心虚和不安,润玉一直笑到直不起腰,低头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才堪堪止住笑意,用脏污的湿袖子擦去嘴角鲜血,再抬头时眼中一片森冷阴戾,看向临疎的目光犹如利剑。也不知是浊泉之效还是隐忍到尽头的爆发,润玉竟是不顾内丹裂痕强行催动灵力,手中凝出冰魄剑,挥剑欺身攻向临疎。
临疎先是一惊,下意识地闪开迎面而来的剑气,当即以为润玉求取不成便要豪夺。他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自听闻天界变动前后缘由后不耻润玉已久,如今见润玉如此行状,立马运起全部灵力变出宝剑回击过去,想要给润玉点教训尝尝。
怨恨难诉之下,润玉早已不管不顾,只想把心中的痛苦悉数释放出来,竟是个不要命的鱼死网破的打法,全然不顾自己空门,只玩命地攻击而上。临疎不得不避其锋芒,一时也不敢托大,只能守多于攻。
院落早被灵力震得墙裂房塌一片狼藉,两人一路从山腰仙府打到了神鸟山顶,两剑相撞之下,反魂树也被剑气扫到倒了一片,甚至连洲上的法阵也被两人打得激起动荡。润玉湿冷污浊的前襟全是自己强行催动内丹反噬呕出的鲜血,残躯终究难敌劲敌,在用尽全力挥出最后一剑后,润玉在极痛之中,眼前一片黑蒙之下,不敌临疎,被劈下了云端。
坠落的过程中,手中的冰魄剑滑落,润玉在周身剧痛之下缓缓闭上眼睛,眼角不甘地滑落下两滴血泪,就在润玉以为自己会死于临疎之手的时候,意外地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润玉甚至没有气力睁眼看看是谁接住了他,只听得不远处一道女声怒吼了一声&ldo;住手!&rdo;,就陷入了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个胖纸的两颗地雷
谢谢心情的20瓶营养液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冷,冷到极处五内俱焚,昏迷中的润玉难受地发出了呓语,冷汗涔涔,一道温和的灵力注入润玉体内,犹如三九严寒之中的炭火,在安抚过奇经八脉之后,让裂了大半的内丹归于沉寂。
润玉做了一个梦,梦中红烛锦服下的簌离还很年轻,一如画上的模样,脸上没有丑陋的烧伤疤痕,双眸也没有在岁月中被仇恨侵蚀的偏执,一旁同样一身正红喜服,眉眼含笑握住簌离双手的,是曾在天界宴会上有过数面之缘的钱塘君世子。
润玉如同一个旁观者,走马观花般地看着簌离和钱塘君世子成婚,看着两人婚后恩爱不疑,看着他们在数年后生了一个孩子,一个真身是鲤鱼的孩子,一个真正的鲤儿。
接着眼前的画面再度转变,润玉又来到了天界,旭凤作为天帝独子,还是那般骄傲飞扬,意气风发,不需要防备和嫉妒的荼姚也少了几分刻薄和算计。旭凤和锦觅初逢在天后盛宴上,有着和水神之女婚约的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荼姚笑看着旭凤拥有花界,水神,风神的支持。
苍生无恙,六界安稳,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如果,没有他。
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梦,润玉却不愿意醒来。如果簌离没有怀孕,没有他的拖累,或许会嫁给定有婚约的钱塘君世子,但水族势大,一计不成的太微定会再挑争端,而心里有着北辰君的簌离婚后并不一定会幸福。同时太微也不会放任鸟族扩张,更不会任由旭凤做大,旭凤和锦觅之间隔着花神之仇,也不会轻易化解,更遑论还有陨丹作祟。
但是润玉无比希望这个梦是真的,似乎只有将所有的罪孽都归于他一人,所有的劫数都变成因他的存在而生,他才能说服自己去坦然面对所有人的指责,才能不这么委屈,不这么苦,不这么痛。
梦中画面轮转,看着眼前满脸慈爱地给怀里的鲤儿擦去脸上泥渍的簌离,润玉多想也扑进簌离的怀里,像寻常孩子一样撒个娇,说一声鲤儿好痛,鲤儿好苦,可他不能,哪怕是在梦境里,他也不能。他只能独自一个咽下所有的苦痛,独自去面对本不应承受的千夫所指,一如他小的时候,一个人在昏暗的洞穴里,独自前行承受着生而为龙的命格,带来的断角剜鳞之苦。
垂眸敛去眼中的泪意,润玉第一次迫切地想要醒过来,梦境中虚妄可笑的美好,是落到心头的尖刀,让人痛得浑身发颤,痛苦侵入梦境,让他连这最简单的逃避方式都无法拥有。
当润玉在梦境中痛苦挣扎的时候,惊醒他的是一道重物落体的声音,紧接着是临疎惊天动地的哀嚎。润玉从梦境中剥离,但眼皮似有千金重,一时睁不开,只能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塌上,身上盖着羽被。妄动内丹果然反噬严重,此时濒死的身躯破败不堪,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润玉只能忍下周身不适,凝神听取周围动静。
&ldo;嘶师姐你为什么又打我?前天还没打够吗?&rdo;是临疎饱含委屈的声音,期间夹杂着起身的衣料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