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清了清嗓子,赧然说:“那个……我叫卫秧,秧苗的秧。”
“啊?”这回倒是敬原难得错了神,心道这也着实是巧了。
卫秧以为他没听清,拉过敬原的手把自己名字一笔一划写下来,道:“记住了啊,大哥哥。我会努力的——为我自己努力。真有那么一天,我能够再出去,你还教我唱歌可以吗?”
“好。”
“……谢谢你,哥哥,”他又说,极其不好意思地,“你很会说话啊。这些情理,我从来没听说过。”
敬原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接下了,笑道:“我哪有这么通透——都是另一个人曾经告诉我的。他当时说话的语气——真让我觉得飞雪地里冰都能给融了……”
那是他们去了福利院的一档节目,面对天生的聋哑人,在音乐上才华横溢的歌手比任何身份的看客更能体会那种空空荡荡的痛苦。
敬原含着金汤匙长大,来了“极光”,方才开始真正的生活。为了挣曝光度五个人去野鸡活动站过台,大红大紫后也窥见过光怪陆离的乱象。
他自然便也是痛苦的,正如识得了月亮的背面,为他人正经历着而他无能为力的苦难深受其累,可连痛楚,在为名利奔波的人看来都是惺惺作态。
他会一直记得那天卫澄来到自己身边说出的这些话。卫澄说他很好,值得这一切,而敬原的好,未来也会付出给同样值得的人。
他是那么真诚,炽烈,却又无私,纯净,他口中的“那个人”,听上去竟然和卫澄毫无关联似的。
后来,敬原开始做公益,他把光带给别人,当然只是传递,他不会傻到燃烧自己,将心血耗费给不值当的人事。
而他也想告诉卫澄,卫澄本身就是光。坚强。善良。让敬原尊重并敬佩他跌打滚爬之后的身披星辰,却也无数次想穿越时空,去拥抱当年在镜头够不着的角落勤奋练习的,在街头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甚至更久远以前,那个痛失双亲后,连私家车都畏惧去坐的小小少年。
敬原扬了扬嘴角。
只是他这一腔情思颇有几分少儿不宜,见卫秧懵懵懂懂的,心道小澄哥哥我可给你拣了个便宜弟弟,轻轻推了推发呆的小孩,说:“赶紧吃吧,菜全凉了。”
羊肠山路弯弯绕。
敬原觉得他离开卫澄快一个世纪那么久了。
第一天的拍摄要在吃完晚饭后才算正式收尾。
晚上这一顿在卫秧家吃的,路崎岖陡峭,过崖时敬原都觉得心惊肉跳了,卫秧在前头唱歌,他的歌声确实清亮,气息很足,调子起来,那种力量仿佛可以破开山壁千仞。
走到半途敬原回首,见峦上灯影沉浮,星星点点,状似萤火。虽然微弱,足够照夜。
他们晚上吃的是柴火饭,敬原在动手做事方面不跟生人摆架子,自告奋勇去烧火,呛了个黑脸,被小尾巴卫秧无情地耻笑一通,敷了一脸冷水才冲干净,搓着手到山坡上去。
山里条件艰苦,他一颠进来手机信号就基本告废,将将来得及报个平安,敬原呼着热气,手机举得老高,走来过去,终于接受到了一点微弱的反馈。
[卫澄:想你的事想得头都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