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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不愿让他为难杏花,我忙说:&ldo;我不让她告诉你的,怕你不让我出来。&rdo;我知道这就是杏花的心思。

李伯气道:&ldo;你告诉我,我也可以提前教教小姐!&rdo;

我又打圆场:&ldo;咱们现在不是在外面了嘛,我这就在学呀。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赶路,如果你急你们就先走,我慢慢走,别管我啦。&rdo;

李伯叹了口气,牵了我的马缰绳向城门骑去。我在马上喘气,杏花骑过来说:&ldo;小姐,你还好吧?&rdo;

我说:&ldo;除了魂儿没了外,别的还都在。&rdo;杏花笑起来。

出了城门,李伯一直拉着我的马走。我们走了好久,到了一片平坦的田野上。时值春天,黄色的菜花满地满野,各色野花,点缀其间。天空蔚蓝高远,空气清新芳香。我大声叹息道:&ldo;如此春光,美丽无边哪!李伯,我早晚要自己骑,就把缰绳给我吧。&rdo;

李伯犹疑了一下,终于高估了我的能力,把缰绳交在了我手里。我手拿了缰绳,觉得命运就掌握在了自己手里,不由得哈哈一笑,双腿一夹,马当场飞跑起来。我立刻现了原形,手足无措,只觉四野旋转,马上大叫起来。隐约里,李伯忙催马追来,但我的马很狡猾,知道被追上了就得要被牵着走,立刻开始跑迂回路线。这回周边没有墙围着,它简直是撒了花儿。一会儿跑个8字,一会儿跑个6字,后来十个阿拉伯数字,除了1,都跑了一遍。

糙地大路之间,我在前面尖叫着在马上左转右转地飞跑,后面追着三匹马,和一片&ldo;拉紧缰绳&rdo;的哀叫声。远远地看到一队二十来人的马队在慢慢地走着,我的马高兴地追着人家就跑过去了。我大喊着:&ldo;小心啊,我来撞你们来啦!&rdo;那些人纷纷调转马头对着我,有的人还拔出了剑。李伯在后面大喊:&ldo;她不会骑马!别伤了她!&rdo;一边还喊着:&ldo;你拉紧缰绳啊!&rdo;我死抓住鞍子,根本不知道缰绳在哪里。

我的马快到那些人的面前了,大概觉察到了他们的敌意,突然拐了个弯,九十度角向旁边跑去了。我转头间看见李伯他们拼命地追过来,但我的马也看见了,更飞快地跑起来。但渐渐的,李伯他们近了。耳听着他们就在身后了,我的马突然大转了身,冲着他们直跑了过去。眼看着李伯一勒马闪过了我的马,伸手来抓我的缰绳,但我的马已经把他甩在了后面,杏花只来得及把马引向另一边,接着我的马正对着谢审言的马头直冲过去,我吓得叫声翻了一个八度,眼睁睁看着就要撞上,耳听李伯大喊:&ldo;谢公子!不可伤她!&rdo;我心中大惧,他恨原来的小姐害他,此时他若存了伤我之意,只怕我……心一慌,手松了,半扬到空中,头后仰,斗笠落下,后面杏花恐怖的尖叫声……

恍惚间谢审言的马头一偏让过我的马头,他修长的手像一道闪电从迷雾中穿过来,一把紧抓住了我的马缰。我的马猛一停,我在马上一晃,脚脱了蹬,滚爬着滑下了马背,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哭了出来。

我险些成了那个被马摔得瘫在床上的帅哥了!那种无力无望、连自杀都不能的生活该是多么可怕!还让我羞惭的是谢审言拉停了我的马。我知道他必然不喜见我,我也因此回避他,可现在我竟然欠了他的人情。

谢审言引着我的马跑开了。李伯和杏花骑马过来,忙下了马,杏花跑到我身边,问道:&ldo;小姐,还好吧?&rdo;我点了点,接着又哭了一会儿,听我的马遛回来了,抬头见杏花看着我,又见谢审言把马缰绳交给了李伯,李伯说了一句:&ldo;谢谢公子相助。&rdo;谢审言一语不发。他戴着有面纱的斗笠,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是那一副毫无生气的冷漠和厌恶。我抹干了泪,叹了口气,对杏花说:&ldo;别担心,我没伤着。&rdo;站起来,向谢审言深施了一礼说:&ldo;多谢。&rdo;我低头没有看他,他没有说话。我原来就知道定是被他厌烦,现在受了他的帮助,道谢他不理我,让我觉得他对我有种高高在上的轻蔑,一时心里堵得很。

我要从李伯手中接过缰绳,他没给我。我的恼怒只好发作在马上,我对着马头恨道:&ldo;你这个没头脑!你哪里是我的坐骑,分明是敌人派来的jian细!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么对我?&rdo;谢审言会不会怀疑我在骂他?我忙停了口。

枣红马眼睛看着地,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看着它,有些心软,也想赶快说几句好话,别让谢审言多疑,就说道:&ldo;我知道你只是贪玩,好久没出来了,但咱们有个互相理解,行不行?你以后如果一定要跑圈儿,能不能只跑五圈儿?我们就还算是朋友。&rdo;

杏花笑着走过来,扶了我说:&ldo;小姐,上马吧,我想它都懂了,也会自己数数。&rdo;她说完,自己笑个不停。

我叹息着戴了斗笠,扶了马鞍,爬上了马,对李伯说道:&ldo;李伯,今天多劳你牵着缰绳了。明天,我就自己来,你放心,我肯定能学会骑马。&rdo;李伯喃喃地说:&ldo;小姐,不必心急,我不介意这么牵一路马,总比被你吓死要好。&rdo;

朋友

我们走到晌午后,见到前面一处小小镇落,只一条街,里面一个小饭馆。门前一大片马匹,我们下了马,我看着那些马说:&ldo;里面大概没地方了。&rdo;李伯说:&ldo;我去看看。&rdo;一会儿他出来说:&ldo;里面一张桌子,我们可以进去。&rdo;

下了马,我觉得十分累,心灰意冷地走进屋中。只见满屋的人,角落里有一张空桌子。我靠墙坐下,杏花马上坐在了我一边,李伯坐在了我对面,对他身后的谢审言说:&ldo;谢公子坐吧。&rdo;谢审言迟疑了一下,坐在了我的另一边,尽量离我十分远。

一下子我有种受了委屈的感觉。我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坏事,我理解他不喜欢我是因为那以前的小姐,可他也知道我是谁。我原来对他的冷淡没什么感觉,可他停了我的马后,我对他这么明显地疏远我感到非常不快。仔细揣摩,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欠了人家的心虚的一种怨气。我说了句谢谢,他根本不搭理我,让我感到自取其辱。我不愿欠别人的情,可看来我日后也还不了他这个情。

想到此,我心中莫名烦躁,一把摘下了斗笠。李伯使了个眼色,我刚想戴回去,就听见有人说:&ldo;好相貌!&rdo;我抬眼睛一看,从门边走来了一个人,一身湛蓝衣衫,背上背着个包袱,上面挂着个大算盘。他脸瘦露骨,卧蚕眉,小单眼皮的眼睛贼亮地盯着我,两片薄唇,一副jian商的样子。

我正烦着,开口道:&ldo;你少来这套!不就想混顿饭吗?家财万贯,每夜自己偷偷被子里数着钱睡觉,可到处装穷!今天我不高兴!你想吃,凑份子!拍下一两银子,不然别坐下!&rdo;我说这些话根本没过脑子。旁边有人扑地喷出了一口茶。

那个贼眼呆了一下说:&ldo;你我可曾相识?&rdo;

我坚决地点头:&ldo;老相识了!从小我家里就有瓷公鸡铁仙鹤,在窗台上站了十来年。&rdo;杏花咯咯笑出了声。

那个贼眼一咬牙说:&ldo;我今天认你这个知音了!&rdo;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一点点地数着,抬头说:&ldo;半两行不行?&rdo;

我冷笑,&ldo;当然行!一分钱一分货,你在地上坐着就是了。&rdo;那边又出了口茶水声,谢审言咳起来,我烦躁不安。

贼眼放了银子在桌上,我示意李伯和谢审言之间的空挡,贼眼搬了个凳子坐在下,对着我们一拱手说:&ldo;在下钱茂。&rdo;我说道:&ldo;就叫钱眼得了!&rdo;那边又喷水。我低声说:&ldo;有人不会喝茶了,只会喷茶。&rdo;钱眼笑起来,马上成了我们一伙的了。他看着我问:&ldo;请问这位……&rdo;就听那边有人向这里走来,李伯严肃地看着我,我低了头。

来人在桌子旁停下,慢慢地说道:&ldo;我也想凑一份。&rdo;声音响亮,像个歌唱家。那人说着在桌子上放了一块大银子。我闭眼叹气,我还说不惹麻烦,就因为生了谢审言的气,招来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我没抬眼说道:&ldo;凑份子,大家都得出一样的银子,你放这么多我还得找你钱,我又不会数数,麻烦得很!你把银子拿开,我请你了。&rdo;

钱眼说:&ldo;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我得出银子,他就不用?他那块银子那么大,干脆把我这份也出了吧!&rdo;说着就要去拿桌子上的银子,我睁眼盯他,钱眼一愣,说道:&ldo;你也不说个什么?这么看人。&rdo;手缩了回去。杏花哧哧笑。谢审言咳了一下。

桌边那人哈哈一笑,收了银子,说了声&ldo;借光&rdo;,人来搬了椅子,他坐在了我旁边。我隐约感到谢审言全身僵住,呼吸细弱。我这才去看我旁边的人,见他二十来岁年纪,一张宽阔的脸庞,两道扫帚一样的浓眉,大大的眼睛,亮光四射,鼻若悬胆,唇厚颌方。他穿着平常,但就显得尊贵高尚。他看入我的眼睛,那眼神深情专注,可我知道那会是多么短暂。我认出了这样的性格,因为我对此有二十年的相知。我轻摇了下头说:&ldo;没用的,你不用拿你那风情万种的眼睛看我,我不会上当的。&rdo;

他一愣,微笑道:&ldo;你为何如此肯定?&rdo;

我也微笑:&ldo;因为我知天意。&rdo;他笑容敛去,眼睛针扎一样盯住我,我看着他,平静漠然。

他点下头说:&ldo;请问名姓。&rdo;

我一笑说:&ldo;我叫宋欢语。&rdo;我没问他的姓名,他没有说。

虽然谢审言安静无语,没有任何动作,可我忽感到他几乎不再出气,极度紧张恐惧,似想从这里消失。我胸中一紧,如临大敌。自我怀疑中,又细想谢审言的状况,爹的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谢审言怕成这样,此人一定是在比爹更高的位置,看来我没错……立刻心乱跳,手心出汗。但我一向反应迟钝,吓得半死,表面上也是木呆呆的,显不出来。

身边的人重整旗鼓,再展笑颜说:&ldo;宋小姐想吃些什么?&rdo;我一笑:&ldo;我口味十分简单,随便就是了,公子不必多虑。&rdo;我看向李伯说:&ldo;李伯,你来点吧。&rdo;心中知道经过我刚才的言语唐突不敬,如果他真是皇帝,现如今,我只有装傻充愣表现可爱再展示些有用之处方能逃得性命。

我转脸看着他微笑,&ldo;你们刚才是不是想谋害我来着?&rdo;

他一愣,大笑起来:&ldo;小姐骑术实在有待提高。&rdo;

我大方地说:&ldo;不知者不怪(记住了!),算是马陷害了我吧。&rdo;

说话间饭菜上来了,我知道现在不能大意,就只吃了两口饭,一筷子菜,喝了些茶。李伯他们和钱眼都吃得津津有味,谢审言没有摘去斗笠,吃得极少极慢,咳时声音都压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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