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圆如银盘,月光下的青松翠柏,野姜花都看的一清二楚。耳边有不知名的虫叫鸟啼,盘虬如龙的老藤上趴着早起的小松鼠,警惕的随人转动着脑袋,远处传来隐隐的虎啸猿啼,水洵赏玩着夜景,漫不经心就走远了。
待回神,水洵环顾四周,见已到了一片无人踩踏的地方心里慌了一下子,而后镇静,不经意的一瞥就瞥见了一棵正在燃烧的古树,古树约莫十人合抱都抱不过来,树皮嶙峋苍青,古意盎然,树下有一节焦黑的弯曲的木头,乍然一看是木头,细细再瞧却是一条蛇。
水洵咽了咽口水,心想莫非真有精怪渡劫,不是狐狸精,而是一条渡劫失败的蛇精?
他尚能接受毛茸茸的狐狸精,湿冷的蛇精就算了吧。
这样一想水洵转脚就逃了,跑出去七八丈之后,心里过不去又跑了回来。
他望着那条躺在树下等死的焦蛇,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道:&ldo;嘿,蛇仙子,我们佛家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是半个佛门弟子,也信这个,你虽和我不同族,但也是一条生命,这样好不好,你若愿意被我救就动一动,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我马上离开这里,不、不打扰你休息。&rdo;
说完他就屏息凝神瞪大眼睛盯着那条焦蛇,起初焦蛇像死透了,躺在那里纹丝不动,正在水洵生出失望的心思时焦蛇动了,它艰难的翘起了蛇头,只那一瞬又摔了回去。
水洵看清了,那蛇头上长了角!
古书有载,蛇千年化蛟,这条焦黑的蛇长了角,它、它莫非已经化蛟了?
水洵激动了,蛟、蛟龙呀,他遇见蛟龙了!
救,一定要救它!
想罢,水洵脱下斗篷,慢慢靠近,轻轻的就把焦蛇拢了起来抱在怀里,激动不已的跑回了相国寺。
彼时东方天际敞开了一条光缝,周边云彩晕染胭脂色,红日微露额头,当水洵抱着焦蛇迈进院子大门时霞光正好蔓延到他脚下。
近身服侍的小太监们个个训练有素,闻鸡鸣而起,见了夜游回来的水洵便整齐划一的把遮窗遮门的黑布挑了下来。
刹那,五进的院子便成了黑夜。
他终究和旁人不同,当旁人天黑睡觉时正是他出门游逛的时候,当他睡觉时,外头青天白日,来上香拜佛的香客络绎不绝,他总是错过那种喧嚷纷纷的热闹。
&ldo;王爷,床已铺好了,安歇吧。&rdo;
水洵却精神抖擞,连忙吩咐道:&ldo;我有的是时候歇着,你去把上回我跌破了脚时母妃送来的那白白腻腻的药膏拿来。&rdo;
&ldo;是。&rdo;
水洵把焦蛇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宣软香甜的锦被上,而后看向厅堂上摆的缠枝莲青花鱼缸,道:&ldo;把这鱼缸给我腾出来,这里头的锦鲤放生吧。&rdo;
原本这瓷缸里的锦鲤就是他闲着无事从放生池子里捞出来玩的,如今归还也是应有之意。
&ldo;是。&rdo;
水洵终究是个王爷,留在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们都是宫里的丽贵妃精挑细选送来的,办起事情来也是迅速有序,不过片刻,水洵需要的东西就都被送了来。
&ldo;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睡觉了。&rdo;
&ldo;是。&rdo;
小太监们踮着脚尖后退而出,轻若烟雾。
屋内一灯如豆,水洵裹着兴奋的心忙忙的把斗篷里的焦蛇捧了出来,放在温水里,用软软的绢帕擦洗,可无论他怎么小心温柔都像在擦洗一根黑漆漆的木棍。
这条小蛟真个被劈的不轻,皮肉都成了黑灰,鳞片没有一片完好的,若非看见它的眼睛里还有微弱的生命之光,他都怀疑它已经死翘翘了。
他实不知该如何救治一条硬邦邦黑不溜秋的蛟,遂死马当活马医,洗净擦干之后就给抹上了厚厚一层药膏,而后又用白绢细细包裹,放到锦被上一瞧,呃,怎么看怎么像老封君们的手拄棍。
这时他打了个哈欠犯了困,怕自己睡觉不老实压坏了它,便捧起来放到了窗前的贵妃榻上,想了想又怕它冷,给盖上了一条长寿安乐的贡毯,做完这些他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爬上床睡觉。
这一觉醒来便到了晚上,水洵惦记着焦蛇忙忙去查看,就见蛇眼里的生命之光都没了,水洵心里咯噔一下子,拆开白绢把焦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细细查看,半响就得出了结果,这蛟死了。
却不愧是千年化出来的蛟,死后通体泛着黑金的光泽,隐现蛇鳞纹路,若是不知道的根底的真会以为这是一根价值不菲的拐杖。
&ldo;蛇仙子,你怎么就去了呢,枉费了我救治你一番的心了。&rdo;
话落,水洵长叹一声,寻了个紫檀木长匣子来把它收敛,在后山发现它的古树下刨了个坑,立了个墓碑,就此安葬。
韶光易逝,转眼就是两个春秋,那渡劫失败被劈成焦棍的蛇仙子成了水洵记忆中的一个光点,这夜他歪在窗前的罗汉床上看话本,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惚惚坠入梦境,梦里,他依旧歪在罗汉床上看话本,一阵青烟吹来又散开,他闻香望去就看见廊上站着一位婀娜窈窕,娇媚绝色的美人。
美人没有开口说话,但她只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画,望一眼便让人魂牵梦萦,心荡神驰。
他傻乎乎的痴问,&ldo;你是来报恩的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