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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第1页）

清平第一次领到有纹饰的官服，心里有点微妙，纵观朝野上下，上至女帝，下至微末，都是按照这纹饰区分品级的，但是这纹饰大部分都是鸟，岂不是满朝文武，尽是一群&lso;鸟人&rso;?

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从传旨官员手中领下托盘，周遭同僚就来庆贺了，自然有嫉妒者，言语间自然有些不好听了。

本以为这个柿子一般的文书官会隐忍不发，谁知道清平眉头一皱不客气道：&ldo;升迁调任都由陛下钦定，皇恩浩荡，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意思?对陛下的安排不满?还是对吏部的考绩评定存疑?难道是&rdo;她冷冷一笑，眼神锐利，&ldo;对侍中大人的评断不服气?&rdo;

那人万万没想到这个柿子竟然变成了刺猬，尴尬又愤恨，想着自己以后升任了一定要雪耻今日之辱。可惜六科给事中不归任何一个部门管辖，除非是内阁才有权过问，众人眼神微妙，这位庶吉士究竟是搭上了那一位阁老呢?

王侍中去礼部开会，清平告别了昔日的同僚领着东西回到家中。她现在住在燕家宅院中，这院子一个人住有些清冷，中庭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青嫩的叶片在阳光中沙沙作响。

自燕惊寒走后，她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你不强，别人自然要来欺负你。有时候必须适当的露出些棱角，才能让别人知道，这可不是一个软柿子。

清平之前隐忍低调只是因为身份未曾坐实，并不是说她也没有喜乐爱憎，如今这道调迁下发，直接将她调离了六部管辖范围里，没理由还忍气吞声，做个软柿子。

但是也不全部是这个原因。

她坐在庭中梧桐树下把信看了一遍，想到了和燕惊寒那夜的谈话，她两世为人，难道心中就没有抱负没有一点想法吗?

清平也渐渐意识到这一点了，如果说以前她为人奴仆，受制于人手，那退避藏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她无父无母，无家无族，身无长物，唯有一个自己。在官场上大部分人不敢放开手脚，都是因为种种羁绊，而这些她都没有。

在四年前的路途中，她见到这大好河山，壮丽山川，正如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与这美景相反的则是朝中大臣的不作为，皇帝修道避世，任忠贤之士被戮掠，直言上谏者横遭屠殆，致使满朝文武，无人敢发声，敢辩驳首辅严明华。况陛下迟迟不立太女，使得朝中两派倾辄，分庭抗礼，为官者视庶民疾苦不见，罔顾己身职责肆意贪腐

燕惊寒临走前夜，她们在书房谈话，一夜未睡。

燕惊寒神情坚毅，只道：&ldo;这次去苍梧郡，我一定要为百姓做些事情。&rdo;

清平轻声道：&ldo;但是苍梧郡郡守，是严首辅一派的人&rdo;

燕惊寒看她一眼，略略有些失望，仍道：&ldo;清平，你考科试是为了做什么?&rdo;

清平注视着夜风中摇曳的烛火，她忽然不想在隐藏自己的想法了，道：&ldo;是为了能更好的，有尊严的活着，不被随意践踏。&rdo;

燕惊寒道：&ldo;什么叫有尊严的活着?&rdo;

清平坦然道：&ldo;我的力量能庇护身边的朋友，可以做些范围所及的事情，就够了。&rdo;

燕惊寒沉声道：&ldo;那就要这样一辈子沉在泥塘里?一点自己的声音都不能发出?你甘心吗?&rdo;

清平默默闭上眼睛，苦读至今，谁会甘心呢?

她意有所指道：&ldo;情势比人强。&rdo;

燕惊寒沉默了，半响才疲倦道：&ldo;你不知道，我去游学的地方是在云州，你一定想不到云州现在是什么样子的。&rdo;

清平道：&ldo;朝廷不是派重兵把守了么?&rdo;

燕惊寒冷声道：&ldo;什么重兵?就那些个残兵老将?看到西戎过来就撤退，将边境村庄的民众扔下不管，等西戎来洗劫一空后，又去戮杀村民，以其人头上缴换取赏银?兵部也可得到一封不错的捷报，陛下也能安心的修道?&rdo;

&ldo;每个官员皆有赏赐，唯独那些被自己将士取了首级的无辜民众，至今不知能否瞑目!&rdo;

清平心里一震，轻轻问：&ldo;难道没有人揭露吗?&rdo;

&ldo;揭露?&rdo;燕惊寒摇摇头，&ldo;怎么揭露?兵部巴不得这种捷报多来几份呢!揭露者奏章从何而走，都会被扣下，你说这个人还能活吗?&rdo;

清平没有说话，突然想起那日在乐安塔中听到的全州郡顽强与侵略者抗争的故事，此时与燕惊寒所说的相比较，仅仅过去了多少年，军队当年的士气与血气就不见了么?

她忽有些明白为何楚晙要去看那破败残存的塔了。

燕惊寒喘了一口气，明显有些激动道：&rdo;清平，你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不代表见事避退，明哲保身。若是这朝中都是这样的人，那我们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我们苦学数十载，究竟是为了什么?&rdo;

清平微微抬起眼睛，注视着燕惊寒因慷慨激昂的演讲而散乱的衣领，她转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今夜无风无月，只是不知这夜色笼罩之处，是否人人都能有片瓦遮身，在破碎晦暗的世道中做个美梦?

燕惊寒仿佛是在问她，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清平双手合十，贴近眉心道：&ldo;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do;

她的声音有些突兀，但燕惊寒眼中弥漫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惊喜，她几次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清平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自己已经明白她的心意了。